“师父,他们打架的时候,你怎么会在场呢?我记得你不住那边……”
她想知道赵胤的下落,又怕真相不是自己和来桑猜测的那样,反倒暴露了赵胤的身份。因此,她不便明说,只能旁敲侧击地询问昨晚的事情,然后不停拿眼神去打量褚道子,希望得到某种回应。
奈何,不论她什么表情,问什么话题,褚道子就像没有感受到她的暗示一般,根本不往她引导的话题上靠。
咚咚咚!
木药杵和石碓窝相撞,发出重重的捣药声。
时雍看着褚道子将一些药放进去,捣成黑乎乎的浓稠汁液,又用勺子刮出来装入碗里,慢吞吞地塞给时雍。
“拿去,让人给半山先生喂下。”
到了这时,他仍是尊称一声半山先生。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被半山围追截杀过一般,整个人平静得没有情绪。
时雍感慨。
若论医之道,大概褚道子还要胜孙正业一头。
因为孙正业会有情绪,会受主观情感和好恶影响,而这个褚道子好像并没有。不论是当初救她,还是如今救半山,在褚道子眼里,他们就是一个没有情感的“病人”,或者说,都是他的“试验田”。
“师父刚才手法太快了,我都没有看到你用的是什么药……”
褚道子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忙别的去了。
时雍站着看他片刻,不满地哼声。
“好吧。师父不愿意说,就不说吧。好像谁要偷师学艺一般。”
她拿起药碗要走。
褚道子却在她的背后,突然幽幽道。
“南星当归,乌头附子。”
时雍顿步,转过头来,微微诧异:“师父说什么?”
褚道子垂下眼皮,“你碗里的药材。”
“哦。”时雍心里激动起来,对褚道子甜甜一笑。
“当归好。附子么,当真有些没有想到。”
褚道子不再看她,黑袍微微抬起,“快去吧。”
“师父真好。师父我爱你——”
“???”褚道子抬起头,一个字都没有发出来,可是时雍能想象到他听到这种“表白”,内心大抵会很“震惊”。
“呵呵,真是个怪老头。”
时雍的心情愉悦起来。
这老头用“南星当归,乌头附子”四味药材来回答了她的疑惑。
南星所指,自然是赵胤,所谓当归大抵是说他离开了。乌头谐音“兀头”,大抵指的是巴图,附子么,同谐音“护子”,时雍听出了其中意味,却不明白巴图护的子,是哪个子?
乌日苏,还是来桑?
又与赵胤的离开有没有关系?
其实时雍不明白褚道子为什么要帮赵胤,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认识彼此。
赵胤不在,这怪人又不会多说什么,但时雍知道赵胤平安,心便落下一半。
而另一半,就是赵胤的伤。
就她方才观察,无为的伤远不如半山先生重,大多都是皮外伤,根本不像褚道子说的伤及内腑。真正伤到内腑的人是半山先生,他身上多处骨折、脱臼、脖子更是差一点直接被人端得换了个方向,褚道子说,半山被抬入帐中时,已是奄奄一息,一度昏迷不醒。
时雍猜测,把半山往死里揍的人,是赵胤。
而无为的伤,多半又是自己弄出来的,在赵胤抬入帐中时,趁着半山昏迷的时候,将二人掉了包。再结合半山先生昨夜说他并没有伤到无为,那时雍宁愿相信,赵胤身上就算有伤,想必也只是皮外伤。
时雍端着药过去的时候,侍卫没有阻挡,直接让她进去了。
来桑在帐里,两个送药的侍女也回来了。
时雍直接把药给侍卫,按褚道子的吩咐交代他们让半山服下。
来桑不满地哼声,“这种人还救他作甚?死了活该!”
暴躁小王子说话就是这么直接爽快。
只可惜,如今的半山先生半句都反驳不了。
他的模样有点像当初在黄泉谷的时雍,褚道子又把他和无为缠成了一个“粽子”的模样,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笑。
时雍上去摸了摸无为的脉象,收回手又转头问塔娜。
“大王兄没事吧?”
塔娜道:“回公主话,大皇子身子有些虚弱,还没有起床。不过,大皇子让我代为转告公主,勿要挂念。还说,还说……”
她欲言又止,目光看向来桑。
来桑哼声,“有什么了不得的私房话,是我听不得的?”
时雍知道他别扭的性子,笑道:“大王兄说的什么,你直言无妨。”
塔娜道:“大皇子说,让你得空过去同他说说话,说说母亲的事情。”
时雍一怔。
稍顷,她微微笑开,“好哇。”
来桑快要被嫉妒心逼疯了。
一个赵胤他干不过,总是给他添堵也就算了,就连乌日苏在阿拾心里都比他重要。
就他尴尬,什么都不是!
“哼,无趣!无为你好生歇着,我让阿银过来照看你,谁敢给你气受,回头老子弄死他。走了!”
来桑说走就走,声音还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帐中。
几个人面面相觑,除了时雍和无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气得拂袖而去。
…………
六月的草原阳光炽烈,映照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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