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看他神色松缓了许久,没有方才那么僵硬了,猜到他虽然难以接受,但还没有被她的思想冲击得直接翻脸,于是,笑容更是甜美了几分。
“我就知道大人待我最好了,一定会依着我的。第三点,我暂时还没有想好,我先预定在这里。往后若有一日,阿拾犯下滔天大罪,再拿出来当个免死金牌,求大人饶恕一命,可好?”
赵胤哭笑不得。
“你这小狐狸,我何时同意了?再有,你是我妻,何来滔天大罪?”
时雍笑眯眯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往后余生还有数十年,斗转星移,乾坤变化,哪个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说罢,她又去揽住赵胤的脖子撒娇。
“大人,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
赵胤从脖子上拉下她的手,正色看着她道:“第一条,我不答应。阿拾,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赵胤既然娶你,便不会再有二心。你老老实实待在爷的身边,哪里也别想去。”
这么霸道?
时雍张了张嘴,又想搬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话来说服他,可赵胤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脸色一沉,便垂下眼凝视她。
“没有万一。我若负你,必当自绝于满天神佛,永世不得超生。”
“别——”时雍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怔了怔,见他神色凝重,眉尖便蹙了起来,嗔怪地道:“不可随便发誓。小心打雷。”
“……”
赵胤沉默了许久,冷鸷的眼一直盯着她,见她眉头揪着,一脸纠结的小模样,又是一叹。
“第二点,我答应你。”
时雍眼前一亮,对上他的眼睛,刚叫一声“大人”,就听见赵胤道:“你是旷世奇女,有旷世奇才,又怎可拘于我一人后院,绣花描红,了却余生?”
时雍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大人当真同意?不怕人家说我抛头露面,给你丢脸?”
赵胤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轻声道:“这偌大山河,广袤天地,可任由我阿拾撒野!谁敢说你闲话,本座便剪了他的舌头。”
“大人!”
时雍愣了愣,突然重重扑入他怀里,将他抱得紧紧的,又笑又叫,像个孩子似的放肆拽扯他的衣服,兴奋得不得了。
赵胤低头看她,唇角弯起,“还有第三。”
时雍抬起头,靠近他一些,仰脸看着他,“大人你说。”
赵胤眉头微微一蹙,“我答应。”
时雍讶然。
二人对视片刻,就听赵胤道:“若你当真有一日罪犯滔天,我必会护你平安。”
一席话不轻不重,却狠狠扯痛了时雍的心弦。
这是她的死穴。
也是她心底挥之不去的阴影。
上辈子,她正是“犯下弥天大罪”,最终落得一个抄家入狱,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在诏狱最后那一段凄风苦雨的日子里,她无数次要求面见赵焕,换来的都是“楚王不愿相见”的回话。乌婵也曾偷偷买通楚王府的下人,试图前去恳求赵焕营救时雍,得到的消息是“楚王去了倚红楼,彻底未归”的消息。
弥留之际,时雍曾思考这个问题——
这世上,会不会有一个人,无论她做了什么,永远站在她这一边。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了她,他也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她,甚至为了她背叛全世界。
后来她才明白,最忠诚的不是人,是狗,是大黑。最值得珍惜的人是朋友,是乌婵,是燕穆,不是她爱过的男人。
在说出第三个问题的时候,她原是想为自己换一个保命符,是怕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惧,没有想到赵胤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说中她的顾虑。
时雍盯着他的眼睛,深邃的,一眼望不穿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是真的知道她的秘密,但是她又不敢去揭穿,不敢去挑战这个禁忌。
“多谢大人!”
时雍长长松了一口气,怔怔望了他片刻,突然咬了咬下唇,望了望这间布置温馨的屋子,低下头道:
“夜已深了,大人便在这里歇了吧?这两日霜寒露重,我恰好能为你灸一灸,免得日头起来,你的腿又不舒服。”
氤氲的火光映着她白皙光洁的小脸,仿若染了一抹淡如霞光的粉泽,杏眼微阖,内里盛满细碎而朦胧的光芒,像星子般耀眼,让人移不开视线……
赵胤看着她还没有说话,她便低下头来,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夹杂着浅淡的芳香,拂在耳际,仿若香透了整个人。
“还有一个多月我们便要成婚了,横竖是一对夫妻,也不差早晚……”
在她徐徐传来的声音里,赵胤鼻腔发热,口干舌燥,全身血液都涌到头部,竟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扼紧时雍的手,将她从身上解下来,说出一句。
“那样不好。”
他的反应,时雍毫不意外,看他将手臂横在面前,一副贞洁烈夫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
“只是心疼大人来回奔波罢了,你歇在这里,我便去春秀和子柔房里睡便是。”
赵胤闻言松了口气,但又隐隐有一丝说不出的失望,这古怪地情绪让他反应比寻常慢上半拍,身子也绷得越来越紧。
“阿拾,正是要成婚了,我才须得谨慎一些,不能坏了你的名声。不然,我又何苦翻墙而入,便是不想让人说你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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