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还有别人,她微微福身。
“是,太子爷教训得对,奴婢知错了。”
赵胤一言不发地坐在榻前的凳子上,问小丙,“太医呢?”
赵云圳满不在乎:“教本宫给撵回去了。治了三天都治不好病,要他何用?”
这哪是生病啊?
精神头这么好,还能犯倔呢?
时雍看着太子这模样,倒是略略放心了些,“我来给太子爷请脉吧。”
赵云圳本想拒绝,可是赵胤冷脸拉下来,扫他一眼,他就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抿了抿热得发红的嘴唇。
“你可得好好地瞧,要是瞧不出名堂,本宫要治你的罪。”
小脾气一如往常!
时雍示意小丙支开窗户透气,然后弯腰将手背轻轻搭上赵云圳的额头,“好烫!”
赵云圳一听,松口气,“是吧,我烫得很了。我浑身都烫。”
时雍瞥他一眼,“房里烧得这样热,不烫就怪了。”
赵云圳狡辩:“我冷!”
时雍坐下来,凝重地搭上他的腕脉。
“头痛吗?”
赵云圳点点头,双眼半眯着瞅她。
“瞧出来了吗?本宫这是得的什么病?”
时雍眉头越蹙越紧,时不时抬眼瞄瞄他,轻轻嘶了声,“不好!”
旁边几人皆是紧张地望过来。
赵云圳倒是满不在意,“什么了不得的病?说来听听。”
时雍凝重地道:“麻烦太子殿下先屏退左右。”
赵云圳小眉头皱了皱,一副大人模样,老气横秋地道:“你们都下去吧,未得本宫命令,不许进来。”
“是。”
左右宫女太监齐齐行礼,退了出去,只有小丙留了下来。
没了外人在场,时雍再不顾及其他,直接曲起手指,在赵云圳的脑门上叩了一下。
“哎哟!”赵云圳摸着脑袋,愤怒地看着她,“好你个宋阿拾,你竟然打本宫?本宫要……”
时雍又敲他一下。
“治罪是吗?”
赵云圳嘟起了嘴巴。
“阿胤叔,她欺负小孩儿。”
终于承认自己是小孩了?时雍笑着看他一眼,没忍住又在他肉嘟嘟的脸颊捏了一把,“你吃胖了,似乎又长了个子?”
赵云圳嫉妒地瞅着她,身子直往外退,嘴里叫着阿胤叔救命,等他发现赵胤不仅没有救他的打算,甚至眼睛隐隐还有怒火,说不定还要揍他的时候,他放弃了挣扎。
“你不是说我有病吗?”
“是呀!”时雍看了赵胤一眼,又哼笑,“太子爷这是心病。药引都送到您殿前了,想必现在也该好了。”
赵云圳哼声,倔强地看着她和赵胤。
“谁让你们抛弃我,不肯让我出宫找你们,又不肯进宫来看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幽怨的小眼神直往赵胤的脸上瞄去,嘴巴扁了起来。
“阿胤叔最是狠心,我原是能想到办法偷偷出宫的,现下一个法子都不顶用了,都是你堵了我的路……”
孩子越说越委屈,声音都有几分哽咽了。
“不是说谁带大的孩子谁最疼吗?我不是你带大的孩子嘛,过年了也没个信儿,往年都会送我礼物,今年就像我这个人死了一样……”
“不许胡说!”赵胤听到赵云圳大过年的把“死”字挂在嘴边,终于冷声开口。
从进殿到现在,他始终沉默,这会儿看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瞧他半晌,沉声说道:
“太子殿下,你不小了,当明白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我不明白。”
赵云圳赌气似地瞪着他,眼圈突然都红了。
“天底下所有的小孩子都盼着过年,过年时,便是百姓家的小孩子也能痛快玩耍,想同谁玩就同谁玩,我贵为太子,却不得自由。”
赵胤捏了捏眉心。
“你哪里不得自由?宫中不是有许多耍子,你大可以去……”
“我不要在宫中同那些假人一起耍!”赵云圳撇着嘴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哭,他是太子,不得不硬生生憋着,那表情就更是委屈可怜了几分。
“我要阿胤叔一起过年。”
“……”
“……”
殿下寂静。
好一会没有声音。
赵云圳吸了吸鼻子,哽咽不已。
“以前皇爷爷在的时候,我们都是一起过年的,皇爷爷会带我们一起去祖殿朝拜,吃果子汤饼……阿胤叔还会带我放焰火,看花灯……小时候,我总喜欢偷偷藏在案下看父皇受异邦朝贡,嘲笑那些奇装异服的怪人,阿胤叔总会来拎走我……”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鼻子有了呼哝的声音,“阿胤叔,我们不是一家人吗?皇爷爷说,过年时,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皇爷爷不在了,往后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吗?”
这话问得人鼻子发酸。
时雍都有些忍不住了。
她能感受到在这禁宫中,赵云圳无比寂寞的太子生涯以及对亲情的强烈渴望。
“别难过,我们这不是来陪你了吗?”时雍拿着手绢,替赵云圳擦了擦额头的汗,“不过,以后再不能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万一不小心真的生病了,可怎么是好?”
“真的生病才好呢。”赵云圳说着赌气的话,他贵为太子,但首先还是个孩子,“我若是一病不起,是不是就不用关在这个冷宫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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