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谢放走了进来,“爷,人带到了。”
时雍心脏微微一跳,默默从赵胤掌心抽回手。谢放低下头,表情无辜又不自在。
赵胤倒没什么反应,嗯一声。
“带进来。”
符婆婆一进门,看到是赵胤和时雍二人,扑嗵一声,就跪了。
“将军,夫人。老婆子给你们请安了,你们可还安好?”
时雍笑着去扶她,“符婆婆,起来说话吧。”
符婆婆紧张地看了赵胤一眼,似乎有些惧怕,好半晌,见赵胤脸上没有什么反应,她才颤歪歪地站起来,在旁边坐下。
时雍与她寒暄,问起了青山镇的情况。
不过片刻,里间的一扇门开了,传出白马扶舟的声音。
“进来吧。”
时雍看了赵胤一眼,走过去扶他。
赵胤抬抬手,“不必。”
这里是白马扶舟的临时安置之处,而赵胤会带伤出现在这里,只因白马扶舟与他一样是“伤员”,而且白马扶舟自认背了一身黑锅,最近很是傲娇,非得让赵胤自己前来,绝不肯多挪动贵足一步。
夜雾深浓,寒风瑟瑟。
这间屋子的温度比外面冷一些,灯火微冷,照在白马扶舟那张冷笑的脸上,气氛格外古怪。
白马扶舟的身后,站着一脸冷漠的祁林,而慧明和尚被他塞住嘴,捆绑在屋中的一根梁柱上,瞪大双眼气恨地看着他们。
“人齐了。”
白马扶舟唇角弯起,脸上露出凉凉的笑。
“说吧,要说什么?”
赵胤在白马扶舟的身边坐下,示意谢放把慧明和尚的嘴巴松开。
“知道这婆婆是谁吗?”
慧明和尚显然并不认得符婆婆,冷哼一声。
“你们别再惺惺作态。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已为娇娇报了仇,死而无憾。”
时雍冷笑,“娇娇的仇你是报了,可你弟弟的仇,你自己的仇,你可没有报啊。”
“弟弟?”
慧明分明被她的话说得愣住。
这时,符婆婆慢慢走近,惊讶地看了看光头的慧明,又转过来看看时雍:“这个,这就是……符大?”
时雍扶住符婆婆的胳膊,冷冷看着慧明道:“是。婆婆你看他,长得像谁?”
符婆婆嘴巴颤抖起来,突然将包袱里的画取了出来。
那是符二留下来的,符婆婆看看画,又看看慧明,“两个孩子都长得像我那个死鬼兄弟啊。符大比符二还要壮些,这眉这眼,像啊……”
“符二?”慧明似是知道这个名字,一听,脸色便有了变化。
时雍瞥他一眼,将画展开在他面前。
“这个人你熟悉吧?”
慧明不作声,眉眼已有松动。
时雍侧目望向符婆婆。
“婆婆,你告诉他。”
在慧明的记忆里,最久远的画面来自倚红楼。他虽然记不得曹老幺是谁,但隐隐还有些印象,他不是京城人士,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的,那个人把他卖入倚红楼之前,经常打骂他、羞辱他、折磨他。
当这些不堪的往事和符婆婆的故事,以及锦衣卫的调查联系起来,慧明脸上果然有了动容。
“符二,是我的亲弟弟?”
“是。你亲手杀了他。”
时雍盯住他,眼眸冷漠里带了些嘲弄。
慧明脸色一变,猛地掉转头,恶狠狠看着时雍,声音厉如恶鬼,“不是我杀他,是他自己,贪图享乐,沉迷女色……”
时雍冷笑,“贪图享乐、沉迷女色是指你们给他看的《锦衣春灯》那种画册,还是你们让他服用的那些春药?”
慧明的脸刷地一白,看着时雍不作声。
“啪!”的一声。
谁也没有想到,时雍会突然动手,一巴掌抽在慧明脸上。
“这巴掌是替符二打的。畜生!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还恬不知耻地狡辩。若非是你,符二又怎会死?你父母要是泉下有知,定会后悔生了你!”
“与我何干?是他们不要我的。”慧明瞪大眼珠子,恨恨地道:“若非他们,我又怎会被拐子带到京城,又怎会被卖入倚红楼……你们可知,我是如何长大,我在倚红楼受了多少屈辱?”
“你没有一个好的人生,你就怀恨在心,憎恶这世间的一切,恨不得让所有人为你的悲惨陪葬。可是,符二何辜?”时雍盯住他,冷声质问。
她心知符二的死激起了慧明的歉疚心,尽管他不愿意承认。
因此,她反复用符二的死来刺激他。
可是慧明听完她的话,却哈哈大笑起来。
“他无辜,我就不无辜吗?你们不公平,这个世道不公平!我从小没有爹娘,受尽凌辱,好不容易有一个娇娇疼我,愿意好好待我,你们却容不得,生生拆散我们……既然是这世道不公,那我便改变这世道。”
说到这里,他目光转冷,动也不动地盯住时雍,慢声说道:
“这腐朽的世界已是强弩之末,只有邪君才能拯救苍生,成就万古功业。谁若是背离、反对、破坏、必将承受邪君之火的炙烤,直至毁灭。”
“邪君伟业,千秋万代。无人可以违抗!我不能,你们也不能——”
这熟悉的论调,时雍没有耐心听完。
又是啪的一声,再给了慧明一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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