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爷一直在找你。”
时雍微微一怔,“他不知我被俘?”
谢放嗯声:“这边没有消息传出,我们是实在是找不到人了,这才决定入营寻找……”
所以,谢放其实是潜进来确定她在不在营里的?
时雍有些讶然,与谢放对视片刻,没有在他眼里看到撒谎的痕迹,默了默,又道:“那个无为先生,就是你之前看到的那个戴了半边铁制面具的男子,他,不是你们的人?”
谢放扣住腰刀,掌心紧了紧,面色凝固般冷了下来,“不是。”
看他脸色这么难看,时雍怪异地点了点头,心中疑惑却更大。
无为既然不是赵胤的人,为何要一再帮她呢?
“呜——”
“呜——”
“呜——”
幽长低闷的号角声,突然自帐外传入。
时雍深吸一口气,呼吸都凝固了。
谢放低声:“走。”
囚帐里的守卫刚才已被谢放放倒,二人借着暗淡的光线,钻出营帐,谢放在毡帐浇上桐油,划燃火折子,正要点火,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疾风。
不好!
他身形一转,腰刀旋即出手。
铮!钢刀相撞,擦出刺目的火光。谢放刀刀紧逼,来人左突右闪,一身黑色披风在夜风中荡开,犹如黑鹤凌云,极是矫健,那张铁制面具在暗光中更是诡谲,谢放盯着他的眼睛,稍稍一缓,对方的刀刃便直取要害而来。
谢放大骇,刚想避开,不料,那人又堪堪把刀划开,削下他一个袍角,便退了开。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谢放抱拳,“承让。”
无为袍袂翻飞,“跟我来。”
谢放抿嘴不语,时雍看他一眼,发现他神色有些不对。
刚才说不是他们的人,为何又如此信任?
她没有多问,跟着他们离开。
走得远了,只见无为在地上拾起一支火把,点燃,突然掷了出去。
火把掠过劲风,越燃越旺,扑一声落在囚帐上,燃烧起来。
三人一路行来都默默无语,绕过几个岗哨,无为突然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递到谢放手上。
“带她走。”
那是二皇子来桑的腰牌。
谢放微愣,“你呢?”
无为看他一眼,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
火光中,依山而建的兀良汗大营亮如白昼。
号角声声,战鼓雷鸣,令旗在风中猎猎扬起。
还有一道关卡,就可以出营了。
走出去,就能看到赵胤。在敌营中的日子,一日如三秋,短短几日,仿佛过了半个世纪。这一刻,时雍心跳纷乱,突然有些激动。
然而,这最后一道关卡,却是最难突破的关卡。
高高的木砦将营里营外分成了两个世界,营门的石台上,燃起雄雄的烽火,柴堆上的火架得很高,燃得很旺,老远都能得分明。
一行人举着火把走过来。
“什么人!”
时雍屏紧呼吸,心跳得很快,
那人用的兀良汗话,她听不懂,也不知如何应答。
谢放却很从容,走出去,用兀良汗话回复,“二殿下帐前校尉,奉命巡营。”
时雍没有料到谢放居然有这本事,看了他一眼,心中对赵胤手底下这些个侍卫更添了几分敬畏。
来人没有起疑,行个礼道:“晏军来犯,不可大意。”
谢放低头,“是。”
擦肩而过时,时雍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
号角阵阵,如催命的符咒。
囚帐着火时,来桑在校场的点将台上,正准备带兵出营,看一眼着火的方向,他疯狂叫人去救火,却又不能丢下整兵待发的士兵,只得暗压下喉头的腥膻气息。
“兀良汗的勇士们,赵胤老贼欺我若此,一再相犯,今夜我等必教他有来无回!”
“杀!”
“杀!”
低沉的号角,响彻天际。
战鼓擂动,一列列兵马在鼓声中奋勇前行。
马下扬起的沙尘,弥漫在夜下的大营里,喊杀声震天动地。
厚重的营门木栅拉开了。
兀良汗士兵潮水般涌出去,
谢放带着时雍混在人群,趁乱出营。
冷冽的风扑面而来。
时雍一眼看到对面的晏军帅旗,那个熟悉的身影也冷不丁闯入眼帘。
乌骓上,赵胤手按缰绳,黑盔铁甲,一袭浓墨般的大氅在夜风中翻飞卷动,身后簇拥着数万大军,在震耳欲聋的高亢吼声里,他安静地俯视着战场,目光迎上闯出大营的来桑,面无表情。
兀良汗大军从大开的栅栏冲出去,最前面的是冲锋的重骑,旌旗招展,鼓声齐鸣,看上去骁勇又迅速。
来桑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赵胤老贼——”
话刚喊出半句,来桑突然闭嘴,眼睛刺了刺。
赵胤不老。
不仅不老,还俊朗无匹,比来桑在草原上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儿都要英挺俊美,却不是他的大皇兄乌日苏那种清瘦羸弱的美,而是大丈夫的阳刚,是大丈夫的俊美,是立于五军阵前威不可动的盛气凌人,是一眼可见的神颜和千万人不可撼动的冷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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