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打量着她微微泛红的脸,“你行吗?”
时雍一愣,“我什么行不行?”
赵胤道:“骑马。”
只有一个时辰的小憩,还是在冰冷的荒野里,对体力的补充和身体的休憩都是不够的。时雍并没有比刚才舒服很多,但却听出了赵胤的弦外之音。
他是在纠结,接下去的路是让她单独骑马,还是继续跟他共乘一骑。
时雍盯着他看了半晌,轻轻哼一声:
“说了我会拖累你,你偏不听,如今到半路了,又想丢掉我不成?”
这完全就是耍赖的说法了,时雍自己也觉得这么说不厚道,对赵胤不公平,但是看他为了抱不抱她的事情愁得眉头都揪成了一团,她就是不太舒服,小日子里的脾气都上来了。
“你不必管我,我不行也得行。”
赵胤皱眉,微微叹了口气,“我就问了一句。”
只问了一句,她就嘴巴不停地说了无数句,好像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一样。
“你为救我而来,我怎能不知感恩?走吧。”
说罢,他手臂撑地站起来,伸手去扶时雍。
时雍听着这句“感恩”总觉得怪别扭,但她是个懒散的人,不爱去刨根问底,这会子确实身子不舒服,也懒得矫情,由他扶到马边,将她托到马上,
赵胤沉默,也小心。
就好像她是个柔弱无骨连马鞍都跨不上的女子一般,动作看上去几近呵护。
“注意不要蹭到手。”
时雍淡淡看他。
“小伤……”
她本想说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可话到嘴后,她嗓子低了些,清咳一下,又换成了,“大人不必为我担心,我受得住。”
嗯,脆弱,但坚强。
时雍不知道自己演得好不好,但赵胤眼里流露出了一抹复杂的忧色。
“下次再犯,把腿打断。”
时雍:“???”
还在怪她偷跑出来吗?
都这时候了,她想听的是这句话吗?这人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时雍幽幽怨怨,不吭声。
赵胤一眼没看她的表情,跨上马揽住她,像刚才横穿山涧那般将她横抱身前,踏着草木茂盛的密林,往卢龙塞方向出发。
过了山涧,就离开了青山口,再走出这片密林,翻过这座山,就能看到滦水,离卢龙塞更近了。
队伍短暂的休息后,没有了昨夜行军那么紧张,一路下去,偶尔也能聊上几句,气氛也热闹许多。
一群人仿佛刚才疲惫中清醒过来,开始品尝到昨夜那一场战事的胜利果实,从混沌到清明,那些惊心动魄的片段,再次在脑子里回想,感受就和昨夜不同了。
互相聊起来时,你杀了几个,我杀了几个,你遇到了谁,我遇到了谁,哪个敌人十分骁勇,哪个战友死得可惜,一会兴奋,一会唏嘘,这一群同上战场的将士,仿佛这时才真正感受到战争的种种。
时雍坐在赵胤马前,听着背后零星的议论。
实在是无聊,她忍不住开口。
“大人,你以前经常打仗吗?”
赵胤神情淡淡,边走边道:“不常。”
真是个话题终结者。
时雍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家阿香说,以前她去看过大人凯旋归朝。打马从正阳大街而过,好俊朗,好威风,好多大姑娘小媳妇都去看,好多人家都想把闺女许配给大人——”
赵胤低头,扫过她的眉眼,“你没去看?”
此人的关注点怎么就这么意外呢?
时雍的话题本意是想问他,二十好几的人了,为何没有娶妻纳妾,也没有女子在身旁伺候,她有些好奇这位大人内心真实的想法,哪料他一句话就把问题抛回给了她。
“没有。”
时雍哼声,半真半假地道。
“我去看有什么用?大人那时年轻英俊,我是一个小丫头……”
赵胤皱眉,“我现在很老?”
果然,果然思维不同常人。
时雍叹口气,斜眼扫他,“我是想说,大人什么门第,我家又是什么门第,我去看了又如何,还能奢望大人不成?”
赵胤沉默片刻,突然道:“那日你说想做都督夫人。”
时雍:……
她说都督夫人不至于辱没了她,可没有说她想做都督夫人,这两句话完全是不同概念。怎么被赵胤这么说出来,就她好像她是一心想要嫁给他似的?
而且,她一心想嫁,人家还没同意。
时雍不服,淡淡地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大人没有听过吗?”
赵胤嗯声,“有道理。”
时雍提起一口气,差点骂人。
心里衬道:这个人当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吗?还是有意装傻?有道理是什么道理?
时雍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这次回去,大人的名声可能就算是毁了,有断袖之癖的大人,不知往后要遭受到多少流言蜚语,大人做好准备了吗?”
赵胤道:“你看我会怕吗?”
时雍懒懒地仰头看他,“不怕吗?”
赵胤道:“大丈夫坦然于世,何惧流言?”
时雍嗤地一笑,“那是大人你还没有真正见识过流言可惧——”
赵胤低头看她,黑眸幽幽,“你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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