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与她打了个照面,眼又撇开。
“救人。”
“是。”谢放翻身下马,挥手叫身后的侍从,“快,救人!”
他一喊,那群壮汉也都动了起来,纷纷奔向河边一个个下饺子似的跳河捞人。
白澈河水深,但水流缓慢。
时雍看着众人忙碌,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赵胤身上。
小丙那样的玉令,他会不会也有一块?
赵胤回头,目光掠过她的脸,打马走近,只是看着赵云圳。
“下次再这般胡闹,我便禀了陛下,不让你再出宫。”
“阿胤叔!”赵云圳耍得了狠,也拉得下脸,在赵胤面前秒变乖顺小孩,小模样比谁都要委屈,吸吸小鼻子,嘟起粉扑扑的小嘴巴,拿眼瞄时雍,“是他们欺负我的女人。”
赵胤皱眉,“不得胡言乱语!”
“本就如此。”赵云圳昂着小脸,说得正气凛然,“太傅教导我,树德务滋,除恶务本。大丈夫当惩奸除恶,仁爱知礼。我既辱了她的清白,自当对她负责,护她周全。难道我要坐视旁人污辱我妇而不言语,这才是君子之道吗?”
赵胤沉眉,“你没有辱她清白,她没有清白。”
时雍:……
“阿胤叔!”赵云圳急了。
赵胤面无表情,“不学礼,无以立。你不小了,回去多学点规矩。”
赵云圳撇撇小嘴,挺直小身板,瞅着他。
“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阿胤叔,你过分!”
“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云圳,你该收敛收敛了。马上给我回去!”
“我不……”
“谢放。”
“每次都谢放谢放——”
“杨斐!”
“谁敢动少爷,少爷就要他狗头。”
侍卫们一个不敢动。
赵云圳的脾气都是领教过的,今上唯一的儿子,大晏天下未来的主子,谁敢真去撸他逆鳞?他今儿说宰了你可能宰不了,但他哪天想明白了,也许就诛你九族呢?
赵胤冷哼,“云圳,你是不是不听话?”
“我……听话。”赵云圳撇嘴,“但我说得对,为什么要听话?”
“上马。”赵胤突然低喝。
赵云圳揪揪小眉头,奇怪地看着他,时雍也在旁边看热闹,不以为然。
哪料赵胤突然策马,在马身经过时雍身边的时候,身子往下一滑,一只长臂伸过来,捞起她横放在马上,径直纵马离去。
“送少爷回去。违令者,革职查办!”
侍卫们齐刷刷跪一地,“是。”
太子爷要命,好歹还能苟活几年,等他长大。
这大都督要命,那可是立等可取啊!
第42章 心思百千
赵云圳不情不愿地被带走了,时雍回头看着那皮孩子,莞尔一笑。
“可爱。”
当今天下,敢说顽劣太子可爱,看云圳这么杀人放火随心所欲的行为是可爱的人,赵胤第一次见到。
赵胤胳膊微抬,将马上的时雍调整一下坐姿,见她回头,对视一眼,松开胳膊,扯缰绳放缓马步。
“你叫我来,就为看村妇争风吃醋?”
马蹄懒洋洋地嗒嗒作响,他的声音冷漠阴沉。
时雍道:“让你来保护我。”
赵胤微微蹙眉,时雍瞄他一眼,又笑:“那人转移鸳鸯绣帕设计陷害我不成,肯定贼心不死。我以为有人要杀我。”
“亏心事做多了。”
“我何时亏心了?”
赵胤眼波微动,“本座面前,无须装傻。”
时雍哑然。
她知道赵胤指的是她剖验张家尸体后认定张家九口都死于药物中毒,而非蛇毒的事情。当然,时雍也没想过能瞒他多久。
以赵胤的为人,被骗,只能是他心甘情愿被骗。
时雍试探着轻笑:“大都督明知有异,不还是按张芸儿煎药误杀全家结案了吗?你又比我好到哪去?不一样是贪生怕死,不愿惹事?”
“本座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放长线钓大鱼,可有听过?”
“明哲保身快乐一生可有听过?”
赵胤低头,落在头顶的呼吸明显沉了些许。那只执缰绳的胳膊穿过时雍的腰间,隔着两层衣服仍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时雍眼皮乱跳,脊背绷直,不肯承认不自在,懒洋洋地弯着唇角,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赵胤坐得比她还要端正,维持着他挺拔执缰的姿势,一动不动,与她的后背留出一个拳头的距离。
“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
他的声音从秋风中传来,吹在耳朵根,有点冷。
不过,十八岁的“老姑娘”被人说小小年纪?
时雍嘴角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赵胤道:“谢再衡负你,你便让他身败名裂,入狱问罪。张芸儿骗你,你便让她名节尽毁,背上洗涮不清的身后骂名。张捕快无辜枉死,你却不愿为他申冤,说出真相。”
时雍佯做紧张地呀一声:“大人,民女冤枉!”
赵胤拉下脸。
时雍转过头看他,眼皮垂下。
“越接近真相,越危险。我一个小小女差役,只想活着。”
赵胤冷淡地问:“你没有良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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