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呀!”赵青菀慢吞吞打断他,薄薄的指甲从杯盏上划过,冰冷的视线却一动不动地盯住他,“人抓到了,案子就破了。百姓的嘴堵住了,大人的差也交了。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慢而带笑的话,说得阴狠无比。
徐晋原不由自主轻颤一下,壮着胆子道。
“臣实在不解,以公主殿下千金之尊,何苦与这等卑微贱役计较?”
赵青菀哼笑撩眼,目光带着尖厉的寒意,“徐大人是说本宫在仗势欺人?”
徐晋原愣了愣,慌不迭地拱手做揖,“微臣断然不敢有此等逾矩的想法。只是此案干系重大,刑部上官这两日也有派人来询,微臣虽是府尹,也不敢一人独断……”
“这还不简单?”
赵青菀拿着茶针,在茶盏上慢腾腾地划拉着,一声又一声,摩擦得尖锐刺耳,听的人汗毛倒竖,她表情却越发自在。
“徐大人说她是凶手,她就是凶手。只要她招了,文书上画了押,办成铁案,便是三司会审,又如何?徐大人说她杀了人,她就不无辜。”
“殿下……”
这是让他屈打成招的意思吗?
徐府尹抬袖擦了擦额头。
“微臣斗胆一问,殿下对阿拾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甚至怀疑,怀宁公主说的不是顺天府衙那个一棍子敲不出个响声的贱役阿拾。
阿拾怎会有资格得罪公主?
“误会?”赵青菀拔高声线,笑得咬牙切齿,“徐大人是指本宫无事生非,跑到你跟前来误会一个贱婢?还是说本宫眼瞎,识人不清?”
“臣、不敢。”
徐晋原堂堂三品大员,哪怕紧张得双肩紧绷,该说的话,还是一句都没少。
“还望殿下明鉴,府署里三班六房,无数双眼睛盯着臣,若是查无实证就草草了案,怕是不能取信于人。那么多人、那么多嘴,少不得会传出些风言风语……”
“你怕?本宫教你个法子呀?”
赵青菀轻笑一声,那表情看上去竟是一种毫无心机的单纯,好像只是捏死一只不起眼的蚂蚁那么简单,“哪个人传出风声,你就割掉哪个人的舌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不就好了吗?”
徐晋原第一个说不出话来。
侍立在赵青菀身边的小宫女,低垂头,也是难掩恐惧,
马车里突然寂静。
赵青菀脸蛋儿扬起,甜美地笑着,紧盯徐晋原呆滞的老脸。
“哎呀,本宫向来不喜为难旁人。徐大人若是当真破不了这案子也无妨,本宫自有办法找一个破得了的人来替徐大人分忧。你说这样可好?徐大人?”
徐晋原脸色煞白,僵在那处。
尽管怀宁公主笑得极为轻巧,可他明白,她铁了心要整死阿拾。
马车驶出街巷,停了片刻。
徐晋原被留在原地,那紧闭的车帷又启开了,传来赵青菀轻软的笑声。
“本宫等你的好消息哦,徐大人。”
徐晋原从喉头应了一声,又或是什么都没有应。
……
第18章 谁挡,谁死
顺天府大牢。
牢头丁四穿了件半旧的圆领皂隶青衣,拎着饭菜,晃晃悠悠地打了牢门。
“吃饭啦。”
时雍抬起头:“沈头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带我去验尸?”
验尸?丁四心里直想笑。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得让人来殓她的尸了吧?
“得过了晌午吧?”丁四笑盈盈地说:“吃吧,特地给你加了菜,凉了就不好了。”
时雍嗯一声,接过来,没有什么表情。
丁四托着下巴看着低头吃饭的小娘子,心猿意马。
刚上头传了话来,府尹大人找到了张家灭门案的新线索,午后便要刑审阿拾。听那口气,是要把这桩案子硬办下来。阿拾这小娘皮,怕是活着走不出大牢了。
这些个当官的人,一会一个主意,他丁四管不着,但大牢这一亩三分地,是他牢头的地盘,一个活生生的小娘子死了怪可惜,临死前供他快活快活,算她积德,下辈子投胎遇个好人家,别再做贱役。
丁四喜好流连烟花之地,手头有些见不得人的脏药,为免阿拾不从闹事,他把药下在了饭菜里,将下面的人都支了出去,准备神不知鬼不知地办了这事。
等阿拾醒转,命都快没了,谁还在意这个?
丁四双眼生光,摸了摸嘴巴,在牢门外走来走去,窥视阿拾反应,有点性急。
很好,幸亏周明生给了十个大钱托他帮着照顾,这小娘皮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吃得津津有味。
丁四越看越心急,咽了一口唾沫。
小娘子低着头,发顶乌黑,一截雪白的脖子从粗布衣里露出来,纤纤细细,仿佛一折就能断,拿筷子的手瘦瘦小小,指甲粉嫩,修剪整齐,吃饭的姿态缓慢雅致,若非她太过安静,又押在大牢,丁四会觉得这姿态是在故意勾引他。
“丁四哥。”时雍抬头,“吃好了。”
丁四看她碗里都吃干净了,笑眯了一双眼。
“好吃吗?”
“还好。劳驾了。”
时雍说完,靠在墙上阖上了眼,不知在想什么。
丁四把碗筷拿出去放了,坐立不安地等待,而牢房里,那女子整个人挟裹在杂乱的枯草间,没有半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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