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软软的小手抚上他的发顶,一抬头,便见阮芽用无奈而宠溺的目光看着他。
衔玉瞪眼,“干嘛,你那什么眼神。”
阮芽双手捧起他的脸蛋,“不管衔玉再怎么发疯,都是为了我好,都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陪着你。除了娘亲,你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了,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心意。”
也许是她掌心太热,捂得他脸也很热,衔玉不满地嘟囔,“话倒是说得很好听,还不是不相信我的判断。”
阮芽笑得很陈恳,“我相信你。”
衔玉“哼”了一声,“你们谁都不相信我,都觉得不是她,是我在无理取闹。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凶手,我都不会掉以轻心的,我们经不起失败,哪怕是一丢丢的失误,都是以你的性命为代价,我不能拿你去冒险。哪怕我真的错了,哪怕他们因此讨厌我,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平安。”
他的眼睛那么亮,恍惚间,阮芽跌入其中,好像看到了他说的那个池塘。
池塘有四季,春临时落花,冬来时飘雪,小银鱼游来游去,孤零零过了一季又季,只为等她来。
她忍不住俯身,捧住他的脸,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我永远相信衔玉。”
他眨眨眼,整个呆住。
好温柔,被完全信任和依赖着,使衔玉感觉,做这一切都不是白费功夫,不是在无理取闹。
丫丫懂他,理解他,相信他。
修行千年,衔玉从来没为谁掉过眼泪,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她。
他再一次眼眶发热,鼻腔酸楚,又不想在这时表现得太过矫情,他呜咽一声,把脸埋在她的衣襟里,“只要你相信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阮芽抱住他的脑袋,“没事啦,要乖哦。”
衔玉抬头,气鼓鼓,“干嘛,你哄小孩啊。”
他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阮芽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眼泪是咸咸的。”
衔玉脸爆红。
*
整理好房间,衔玉牵着他们下楼,坐在堂屋中央,温绍拿了瓜果茶点招待他们。
衔玉抓了一把瓜子,牙齿嗑个小缝再用手剥了放在一边,瓜子皮就扔在地上。
华清走进来,“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制造垃圾。”衔玉理直气壮,“等苏荔回来气死她。”
华清管不了,他哪方都不能站。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衔玉报复心那么重,如果这次站错了,以后肯定得被他穿小鞋。
再者,竞云君与他朝夕相处这几个月,也没受什么委屈,每天吃好喝好长得滚圆,衔玉只是看起来不讲理,其实心地还是善良的。
如果衔玉是为了惹怒苏荔,迫使她露出马脚,那他就不应该干涉。至于苏荔,多劝劝,安慰安慰就好了。
内心深处,华清还是偏向衔玉的,只是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教条,使他不能偏听偏信,凡事都要理性对待。
衔玉剥的瓜子仁很快就堆成了一个小尖尖,阮芽坐在窗边跟柳催雪下五子棋,他招手叫来,她欢呼一声,“噔噔”跑过去,柳催雪趁机悔棋。
冒尖尖的一捧瓜子仁,阮芽分了一半给柳催雪,两人一仰脖就给吞了,华清操不完的心,“小心噎着!”
温绍给他们倒了水,阮芽接过茶杯,乖乖道谢。
温绍很瘦,双颊因常年病弱凹陷,脸色苍白。阮芽最开始是通过万花镜知道他,听说他是魔族,大概是因为病弱,他的样子跟人们传统印象里的魔族并不一样。
他很虚弱,很疲惫,华清看到了他身上挥之不去的死气,他可能活不过一个月了。如果苏荔是因为爱人命不久矣才要同斗宿仙尊和离,也合乎情理。
温绍给他们倒了茶,并没有急着离去,他在阮芽身边坐下,看他们下棋,忽然开口,“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吗?”阮芽食指点在鼻头。
温绍轻轻点头,“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又想不起来了,觉得你很亲切,像家人。”
衔玉默默嗑着瓜子,耳朵却竖得老高,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阮芽歪头,认真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脑海中过往记忆如走马灯一样快速闪现。
她年纪实在是不大,因此经历过的事也不算多,见过的每一个人,凡是说过话的,几乎都有印象,面前这个男人,她确确实实没见过。
阮芽说:“我没有见过你,我才十六岁,你这种病秧子,很有特点,我见过的话肯定记得。”她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但是……我也觉得你很熟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温绍被她那句‘病秧子’逗乐了,他笑着摇摇头,“也许,是上辈子吧。”
“那就是了。”阮芽理所当然,“上辈子的事,谁还记得。”
柳催雪猛地抬头,他眼中有一瞬间的清明,却只是烟花转瞬即逝,光芒陨落,重归黑暗。
上辈子的事,谁还记得。
衔玉弄了满地的果皮垃圾,温绍没管他,想着等他折腾够了再一并打扫。
没等到衔玉收手,苏荔回来了,面对满地的瓜子壳,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取了笤帚默默打扫干净。
华清以为,出去这一趟,她大概是已经调整好心态,决心不再同他多计较。
衔玉也觉得奇怪,蹲在椅子上,好奇地看着她,等着她发脾气。
苏荔视他若无物,待到簸箕装满,她高高举起,“哗哗哗”从衔玉脑袋上倒下去。
衔玉大怒,“噗”地朝她脸上吐了一口水。
两个人再一次动了手。
华清不忍直视,赶紧护着阮芽和温绍他们出去,躲到安全的地方,其余道士上前拉架。
这样的争斗一直持续了三天,衔玉想对人好的时候,是真心实意,掏心掏肺。在捣乱气人这方面,他同样天赋异禀。
吃饭的时候,他扣人一脑袋菜汤。人家洗衣时,他把水全部冻成冰。苏荔院子里种的花草全让他霍霍完,制造垃圾、弄坏家具,更是顺手的事。
这日,苏荔晨间洗漱时,发现自己开始掉头发。
木梳上青丝杂乱,她五指探入发间,发尾从指尖滑过,毫不意外,又抓下来一大把。
“怎、怎会如此……”苏荔颤抖着。
如果一开始是在演戏,那之后的几天,她真的是被结结实实气到了。
他一次次刷新她对人底线的认知,苏荔已经忍无可忍。
“荔娘。”一只苍白的手从半透的床帐中探出,温绍起身,拢起散乱的亵袍,“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荔五指握拳,手中发丝化作尘埃消散,若无其事继续梳头。
温绍虚弱靠在床头,闭了闭眼,“华清道长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黑衣少年为何如此待你?你究竟做过些什么?又为什么把他们弄到家里来。”
他捂住心口,感觉那处迟缓地跳动,“你说,这心是买来的,从哪里买的,代价是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苏荔快速地绾发梳妆,语气冷硬,“我说是买的就是买的,你不要管代价是什么,好好活着就行了。”
“如果我已经不想活呢。”他缓慢地起身,解开腰间亵衣系带。
丝袍滑落,他赤条条站在床边地衣,只见他心口处皮下血管条条隆起,丝雾般的黑色魔纹遍布全身,如有实质般流淌,那是被施以禁术而承受的反噬。
他的皮肤是青白色的,白日里脸上要扑脂粉掩盖,夜间洗去,露出真实,那凹陷的眼眶和双颊,死白全无血色的唇,配上遍布全身的不规则紫红尸斑,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如果阮芽有幸得见,以后一定不会再说衔玉像死人。
这才是一个死人该有的样子,可他偏偏活着,五感俱全,有呼吸,有心跳。
“你觉得我这样,像个活人吗?”温绍佝偻着脊背,慢慢朝着她走去,“荔娘,我到底是为什么活着,你能告诉我吗?”
“够了!”
苏荔猛地起身,胸口因情绪激动剧烈起伏,她不顾他反对硬把他按在床榻上,盖好被子。
温绍紧紧抓着她的手,“荔娘!”
“睡吧,会好的。”
宽袖扫过他面庞,温绍缓缓闭上了眼,陷入昏睡。
第46章 碎心
衔玉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他每日夜间必然要打坐两个时辰,辰时二刻出定,一睁眼就是天亮,从来不会出错。
“怎么回事?”衔玉下意识去摸阮芽,摸到熟悉的柔软,赶忙把她抱在怀里,鼻尖嗅到她的气息才觉得安心
暖色烛光亮起,衔玉又去查看柳催雪,确定他们两个都好好躺在身边睡觉,他方才起身穿衣。
他的感觉不会错,可屋子里怎么这么暗。
衔玉边整衣边往窗边走,推开窗一看,院子里、远处的树林,头顶的天空都是墨一般浓稠的黑。
山间空气湿冷,风过时树叶沙沙作响,偶闻遥远莺啼。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可为什么天还没有亮?
衔玉意识到不对,赶紧把阮芽和柳催雪叫醒。
阮芽倒是醒了,揉揉眼睛坐起来,衔玉扯着外衣往她身上套,“出事了,快快收拾好。”
“哦!”她顿时精神了,手脚麻利地套上外衣,穿上鞋袜去洗漱。
衔玉又去叫柳催雪,等到阮芽洗漱好回来,柳催雪还没有被叫醒。
“怎么睡得这么沉?”衔玉又使劲推了他两把,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阮芽爬上来挠他痒痒,他不动,衔玉往他脸上喷了一口水,用力扇了两个大嘴巴子,他还是不动。
阮芽:“不会是死了吧?”
衔玉把人往肩上一扛,“先不管了,离开这里。”
出了房间,外面仍是漆黑一片,光被裹进粘稠的浓雾里,灯笼能照亮的地方非常有限。
衔玉背着柳催雪,阮芽在前面领路,距离他仅一步之遥,她手腕上的红色丝带随她心意变长变粗,跟衔玉的腰带系在一起。
吊脚楼二层有三个房间,一间他们住,另一间是空房,之前苏荔收拾出来让丫丫住,她没去。剩下一间就是苏荔和温绍住了。
衔玉站在楼梯口思索片刻,“不管她,去找华清。”
华清等八位道长住在一楼,于是他们下楼,然而推开房间门时,蒲团上却空空如也。
阮芽疑惑回头,“没人。”她自顾自在房间内翻找,连桌子底下、床底下也翻遍了。
八个大活人,这么小的房间哪里藏得住,找不到。
替身仙子想回家放牛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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