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适坐在角落,恰到好处地掩在绿植之后,如槁木一般,把对话字字都听进耳朵里。
沈桐很好,她很健康,向上好学,坦诚交友,也享受娱乐,即使心藏一份禁忌的感情,也是个完全正常的孩子。
这和家境、和家人的宠爱,事事被满足,养成自信,不无关系。沈适觉得自己很自私、很病态,近乎扭曲,不仅妄想沈桐,还为私欲把她往自己残破不堪的世界里拽。
清斐西门外一路之隔是商业街,卖水果、小吃、服饰,还有宾馆,没有过街天桥,没有红绿灯。
因为新区在郊外,车流也还好,学生每次过马路都是等车先行也不费事,而且从未出过交通事故。
沈桐看好了两边都没有车来,放心地过去,不远处鬼魅似地冒出一辆车,直冲她而去,沈适瞳孔一缩,心上猛紧,要拔腿跑过去叫住她,但人迈不动,嘶喊无声,眼睁睁看它冲着沈桐急驶碾过,把人卷入车轮下,惊恐尖叫和刺耳的刹车声久久回荡。
“桐桐!桐桐!”沈适猛得坐起,胸口激荡起伏,睁着眼睛,陷在沈桐突然死去的张惶里,心口闷得窒息,几近痛不欲生。
陆昕抬手划亮灯,皱眉闭眼问,“怎么了?”
卧室大明,沈适回神是梦,恍惚惚,仍心有余悸,摸索到手机。
陆昕胳膊遮在眉上,懒懒问,“大晚上,你打电话找谁?”
打了一个,没人接听,沈适继续拨号。
陆昕颇不耐,“这么晚了,谁不要睡觉?”
沈适小声道,“我梦见桐桐出车祸了,我要打电话问问她。”
“呵呵。”陆昕闭着眼笑出声,翻个身背对他,“你现在知道桐桐了?清明节谁急着回家?一个晚上的时间都等不得,见都不见她。”
沈适动了动嘴巴,没有脸面反驳,只是喃喃“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手机亮起来,是沈桐的回电。
他掀开被子,出了卧室去书房,接通,“室友都睡了,我下床到阳台上来了。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还这么晚,是有不开心的事么?”
真真切切的声音,才是沈桐好好活着在的证明,掩不住的雀跃,一点都不跟他生疏,仿佛他们每天都在正常交往。
“……桐桐,刚刚爸爸梦到你出车祸了,你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你梦到我?”耳边的一声笑,轻而甜蜜,“人有旦夕祸福啊爸爸。”
“……沈桐。”
“你们那个干热岩项目的评审时间定了?”
“5月16号。”
“在哪里?”
“雁栖湖酒店。”
“到时候我想去找你,行不行?”
“我去你们学校接你,带你过去。”
那边沉默下来,沈适也静静等着她,耳边是不敢置信声音,“……爸爸。”
“嗯,我在。”
“我想要你第一出野外带回的蓝柱石做首饰,可以么?”
“那我来想想做成什么样比较好看,比较适合你。”
一路没有开灯,沈适却觉得豁然开朗,内心光明,生而为人,就应该拥有这份快乐。
回到卧室,他按开灯,叫醒陆昕。
“陆昕,我们离婚。”
第26章二十七
陆昕睡意全无,掀开被子坐起来,质问,“你想离婚?”
“我是要离婚。”沈适远远站着,重音落在“要”字上,语气淡而坚定。
陆昕冷笑,轻飘飘道,“你要离就离,你以为婚就这么好离的?”
沈适冷冷看了她一眼,折身去了书房,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扔给陆昕,“你先看,同意明天我请律师拟离婚协议,不同意我直接去法院起诉。”
不接受协议就去法院起诉?
陆昕微怔,倒不是怕沈适丢过来的东西有多致命,是多够有力的证据。
只是夫妻相识二十多年,沈适固然刚直固执,有所不为,自己还没有见识过他这么激烈决绝的一面,仅仅在开始,已然是无可挽回的架势。
同床共枕的丈夫,居然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样。
拆开文件袋,里面如她所想,很不屑,塞回去扔到一边,“你别以为用这些照片就可以威胁我签协议,更别指望凭它们让法院判决离婚。
沈适,我们家欠你什么了?我爸妈想帮你晋升,你端着那一文不值的骨气,清高拒绝。你怪我爸在婚礼那天对你爸妈不客气,记恨你爸死时我们家人没去,把我和我爸妈当成仇人。呵,怎么亲着疏着横竖都不合你的意呢?
这么多年你是为你妈忍的吧?现在你也妈死了,不需要维持婚姻给谁看了,你来跟我提离婚,你怎么这么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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