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腔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一大半，声音虚无缥缈，“没有，不关您的事。”
    方媛吸了吸气，说话时鼻音很重。
    “你爸这边我会让他改改脾气，还有你奶奶，虽然她是老人，我不该这么说她，但她有时候是可恨，说话也毒辣。”
    “等过了这几天，我跟你爸商量商量，不行把她送回老家住。”
    卫小迟没有说话。
    方媛继续说，“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但他要真不拿你当儿子，这几天也不会着急上火，吃着降压药血压都下不去。”
    卫小迟站在落地窗前，灼热的太阳照进来，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暖意。
    他一言不发，方媛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更加情真意切。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这话不应该我说，但你爸算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总比你妈她，哎……”
    “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我朋友送来一箱子虾，我做了几罐醉虾，你那个同学爱吃吗？”
    “我晚上都给你拿过去，你现在住哪儿，在微信给我发个地址，我下了班就去你那儿一趟。”
    卫小迟低下头，声音轻而缓慢，“不用了。”
    方媛温柔地数落卫小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知道以他家的条件可能什么都不缺，但你现在毕竟住人家，总是咱家一点心意，对不对？
    “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该让人说我们当父母的不懂礼数了。”
    “你放心，这虾可都是好的海虾，我还怕自己手艺不精，让你姥爷做的，他可是做醉虾的老行家，三十多年的手艺呢。”
    卫小迟看着窗外，电话里方媛热情温柔。
    他脚下是车流交汇的商贸路，路两边一排一排装潢高档的精品店，路过的人大多都衣着光鲜，身价不菲跟卫小迟所住的老城区隔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方媛对卫小迟的关怀，以往始终都是停留在口头上，这还是第一次有行动上的实施。
    卫小迟不像李随林那样对人性有精准的认知，但他并不是傻子，知道方媛的热情不是冲着他，而是姜湛。
    更准确来说是姜家的地位。
    卫小迟不知道方媛从什么地方看到，或者听到姜湛殷实的家境，因此才会对他这个继子格外热络，甚至可以说是殷勤。
    这是人之常情，卫小迟能理解，但却觉得很累。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从脚心直抵大脑，方媛每个字，每句话都让他无比排斥。
    卫小迟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方媛的话，“我并没有住到他家，高三开学后我会搬到学校宿舍住。”
    他喜欢姜湛，很单纯的感情，并不想别人把这种感情弄得很复杂。
    卫小迟僵硬、缓慢，又十分认真地说，“我不想给他添很多麻烦。”
    方媛听懂了卫小迟的言外之意，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行。”方媛像是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连续干笑了两声，“不想住学校回家也行，你爸他……他是觉得对你很愧疚，真的，他前几天真住院了。”
    也不知道是怕卫小迟不信，还是无话可说，方媛强调了好几遍。
    “那就先这样吧，你常回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方媛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缺钱吗？”
    卫小迟摇了摇头，“不。”
    “那行，那就这样，那你好好学习，千万别有负担，我们都是一家人。”
    方媛说了几句客套的场面话。
    挂了方媛的电话，卫小迟看着窗外的景色，眼神很空，心里也很空。
    方媛虽然是个有功利心的人，但没有夸张到吸血鬼似的一定要利用卫小迟从姜家敲诈到好处。
    卫小迟委婉戳破她的心思后，她没再那么急迫地想跟姜湛套近乎，但对卫小迟关心多了不少。
    她不是非要得到什么，只不过是想和卫小迟搞好关系，即便没有肉，给龙凤胎争取一点汤也好。
    哪怕肉跟汤都没有，以后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真求卫小迟头上，卫小迟伸手帮他们一把的可能性很大。
    这年头多个和和善善的家人，总比多个死敌要强。
    方媛就是抱着这个想法，隔三差五给卫小迟打个电话嘘寒问暖。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把关心的分寸拿捏到正好。
    方媛的心态卫小迟很清楚，只要不扯到姜湛跟姜家，他都不会说什么，一旦涉及到姜湛，卫小迟就会果断拒绝。
    他是个逆来顺受的脾气，即便是反抗也是默默无声。
    卫母不想供他上好大学，他就自己挣钱，方治信霸凌他，他也只是好好学习，想着考一所好高中摆脱方治信。
    他没有逆袭爽剧主人公不服输的傲气，只是一个从小被现实磨平棱角，没有什么反抗精神的蜗牛。
    遇见危险就龟缩在壳里，没有危险就朝前爬几步，慢吞吞地远离着人群，规避伤害。
    但现在卫小迟有了底线。
    他的底线就是姜湛，只要不牵连姜湛他还是过去那个默不作声，平庸无趣的‘beta’。
    许闻宜眼见着姜湛一天一比一天成熟，渐渐放下心中疑虑跟担心，找了个时间认真跟姜湛谈了谈他和卫小迟的未来。
    对那个小omega的性格以及家庭情况，许闻宜已经有了基本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