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持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问:“欢姐刚才说配不上我,是真心的还是说辞?”
欢姐惊讶,没开口。
陈越持温和地笑了笑,并不在意答案。他摇摇头:“不管欢姐是说真的还是说辞,我说出来的话都是真的。我很感激欢姐,便利店的工作是我来这里的第一份工作,我会记着你的恩情的。”
“抱歉。我先走了欢姐。”他朝欢姐鞠了个躬,出去时很轻地带上门。
无论如何,是欢姐让他知道了社会上人的善意。
陈越持今天是骑车来的。关容借给他的伞一直都在包里,但他没有撑。反正等下还是会淋湿。
到了小区的自行车棚,浑身早就湿透,陈越持去推车,只觉得费力。弯腰察看,发现前后车轮都被人扎破了。
推着破车出这小区大门,身后有人在喊他:“小陈!小陈!拿把伞!”
“不用了欢姐!你快回家!”他大声回应,看到远处一个清瘦身影,吃力地撑着伞站在风雨里。光在她身体周围笼罩成圈,被雨帘营出雾的朦胧来。
好像周典啊。
陈越持迟钝地察觉到鼻酸。他也终于意识到,他并不是真的不敏感到这种程度,他不过是在自我麻痹。
因为他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周典。他自以为是地闯入人家的世界,却又伪装成不懂的被动的懦弱样子,在一切没有被点破之前,自私地窃取了一点来自长姐的温暖。
从欢姐家到下沉广场有点远,陈越持在雨里走了近一个钟头。他把车锁在后街口,顺着那路进去。他要去找关容。
他必须要去找关容。
第17章 梦境
其实陈越持没有把握。
他只是上次答应关容要帮忙的时候来过,他不确定关容一定在酒吧,也不认为关容一定跟酒吧有关系。
在下沉广场的后街,关容好像跟任何人都有关系,也好像游离于所有人之外。
大概是老天听到了他的迫切,刚刚到那酒吧门口,陈越持就看到了关容。他正好从一辆车上下来,要走进酒吧。身后是那个曾经接走他的男人。
男人举着一把大伞,伸长手要去替关容遮雨。关容用手掌侧面去挡住他伞柄,肩膀往左边歪了歪,身体语言显得有点不耐烦。是一个拒绝的姿态。
耳朵里全是雨砸万物的声音。不知道那两个人说了什么,总之男人败下阵来,没再坚持给关容打伞。等关容走到酒吧廊檐下,男人驾着车离开。
陈越持站的方向不在关容的视线范围内,因此关容很久都没发现他。
雨势汹汹,然而隔着遮天盖地的雨帘,陈越持还是看清了关容的侧脸。周围没有人,他就立在那里,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周身氛围安静到难以形容,显示出他跟一切的疏远。好像他默默抗拒的不是人,是存在本身。
让人不敢去打破,甚至有点寂寞。
两个人就这么一明一暗站了很久,关容终于有要进酒吧的意思。陈越持大步出了藏身的街角,朝着关容跑过去。
关容正转身,猛地被一把大力扯了一下。
眼见着他要反击,陈越持手收得更紧了些。电光石火之间,关容看到是他,消失了动作。
陈越持一语不发,把叠得整整齐齐的伞往关容怀里一塞,也不看关容的脸,转身就走。那伞被他护着,甚至没怎么被打湿。
终于还回去了。
关容对他的行为是什么反应陈越持不知道。往回走的时候,他有一种近乎虚脱的轻松感。
他是刚刚才发现的,不仅是欢姐,在关容身上他也试图寻找过东西。因此这段时间这种不尴不尬的局面才会让人难受。
这种自私的行为是不应该发生的,陈越持认定。他不能跟这些人发生关联,更不能从别人身上攥取生活的温度。没意识到的时候就算了,既然意识到了,及时斩断是必须的。
因为谁也不知道人和人的关联最后会崩塌成什么样子。
陈越持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因此病一来就气势汹汹。要把前面几年的亏都找回来似的。
他在小出租屋里烧得迷迷糊糊,早上意识到自己不能起床,还没忘记跟欢姐发了短信,提出辞职的请求,又向雷哥请了假。然后用被子蒙着头,睡了个天昏地暗。
睡着的时候总是在做梦,全是噩梦。内容都记不大清,只有从一个梦里延伸到另一个梦的恐惧、难过和窒息感。身上忽冷忽热,人半昏半醒,睁眼发现床被汗湿了就换到另一边睡。但是他人高马大的,床架又小,因为睡得太边上,后来又被追着做了个悬崖的梦。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精神拼命用沉睡的方式强迫他的身体休息,或者感冒根本是骗局,是身体在诱惑精神去松弛,以便于人的迷失。
又一回醒来是在半夜。他模糊地听到有人在家里走,额头上被人搭了东西,是毛巾的触感,那人还坐过来给他揩汗。但是他太过疲惫,倦得眼皮都撑不起,只能张开一小条缝,看见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那身影清瘦。
这画面映入陈越持脑海,而后他猛地坐了起来。
周典。
这一回是彻底的清醒。陈越持环顾出租屋,屋子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但先前收起来的折叠桌被摆开了,上面搁着一杯水,还有一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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