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持还是笑,应:“没。”也不知道应的是哪句,淹没在姑娘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中,也就没人注意了。
他安静地立在原处等着,最后一个女人结完账,他顺手把一只温度计放在她购物袋里。
女人诧异地“呀”了一声,连同伴都没注意到她不舒服。有人回头看,陈越持眼见着躲不过,只好笑说:“早晚天气凉了,姐姐们注意加衣服。”
他口气诚恳,好像真是个关心自家姐姐的弟弟,“姐姐们”本想占占口头便宜,倒都一下没话说了。接他温度计的那女人忍不住叹:“这孩子真乖啊!”
“得了吧你,这是大帅哥不是你大儿子,占哪门子便宜!”
女人们纷纷跟他道别,嘻嘻哈哈结伴离开。
等便利店重归安静,正好能跟同事交接班。同事刚才在门口看见告别场面,进来后揶揄地“哟”了一声,陈越持也只是笑笑。
陈越持骑一辆旧自行车,一直停在下沉广场后街口,也就是便利店侧门外。那辆车本来是深蓝的漆,但因为是二手的,天长久远锈迹斑斑,永远也清理不干净似的,变成灰蓝。
今天清点货物稍微迟了点,还要去赶下一份工,陈越持一味地埋头大步走,赶到近前掏出钥匙,才发现车框里放着一瓶医用酒精。
拿起来看,还是没有拆封的。
环顾过四周,没寻到昨晚上那客人。闹钟正好响起,陈越持忙把酒精放进书包,蹬上自行车匆匆离去。
第2章 秋蝉
陈越持没想到还能再碰到那个人。
他又找了个新的兼职,跟着一个装修队打下手。因为只是个临时小工,时间反而算不上太死,能跟便利店的工作时间勉强错开。
第一个活是在市里的少年宫,那里有些教室需要重新粉刷。
周二一大早,陈越持跟着装修队去看情况。在顶楼走廊上穿行,途中路过一间教室,里头有人正在弹琴。
是一首陈越持熟悉的曲子。他不由得住了脚,扭头望过去。
玻璃窗被擦得很干净,隔了一整个几乎空着的教室,他看见一个青年男人坐在那头窗边的琴凳上。
那人弹得投入,只给了陈越持一个沉静的侧脸。
“小陈!”前面的装修师傅发现他没跟上,大喊了一声。
陈越持想应,但怕惊扰了琴房里的人,只得提起手上的桶快步跟上去。
快要完全经过窗口的时候,他又扭头看了一眼,正好钢琴前面坐着的人也回头。
那人面色平静,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陈越持,后又很自然地正过脸去。姿态跟看任何一个陌生人是一样的。
陈越持对人脸一向敏感,本来只觉得有点眼熟,这一看,正好对方颧骨处一个创可贴一闪而过。
伤口应该挺深,两天了还需要用创可贴。陈越持不着边际地想。
这段时间正值秋老虎经过,早晚凉,但中午还是高温。外头日光烈烈,让人错觉还是盛夏。
气候大,装修队找了个空教室午休,陈越持趁人不注意,走安全通道上了顶楼。
上午经过的琴房里没有人。
少年宫离下沉广场不很远,地处老城区,楼都是旧式的。教室的窗框墨绿色,关起来要锁插销。很像陈越持以前的高中学校。
窗外绿荫很盛,秋蝉的声音还高昂。如果不看稍远处的金融大厦,楼里的时间就停在十年前。
陈越持在窗口看了一会儿,伸手去摸门把手。这本来是个无意识的动作,琴房门却只是虚掩着,一用力就开了。
吱呀一声轻响,陈越持的心很重地跳了一下。周遭是静谧的午后。
在门口站了很久,他鬼使神差地进了琴房,又鬼使神差地走近琴凳,最后鬼使神差地把手落在了琴键上。
没等陈越持回过神来,琴声已经流淌开很远。
“学过?”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清朗得好。
陈越持一惊,不成曲的小调突兀地断掉。他腾地站起来,条件反射地说了句“对不起”,说完才跟旁边的人对上视线。一看清对方,猛地就愣了。
他暗自懊恼。刚才心绪复杂,居然一直没能听到脚步声。
男人安静地看着他,眉眼平和,没有指责的意思,甚至也没有其他情绪。但陈越持依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窘迫。
他身上还穿着深蓝的工装,跟马里奥的裤子一个颜色。粉刷工作早上才刚上手,因为操作不当,染上身的涂料格外多。脏兮兮,而且很不礼貌。
“对不起。”他再次快速地说。
男人摇摇头:“没关系,是我吵到你。”
陈越持冲他鞠了一躬,急忙朝着琴房门口大步走。直到下到底楼,心里擂的鼓才停歇。
下班只来得及匆匆洗了个澡,赶到便利店正好白晚班交接。
晴天的傍晚,大地退了凉,有橘色的光带着已经变浅的温度洒向街道。又有一缕停在对面书店门口。
陈越持想起夕阳无限好。他在脑中搜索,发现自己只记得夕阳无限好。转念想起的是白天摸到钢琴琴键的感受。
已经见过两面的青年男人就是这时候出现在店里的,他对陈越持说:“您好,我要一盒创可贴。”
陈越持在身后的柜上拿了递过去,忍不住问:“一直用创可贴好像不太行,您要不去处理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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