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太后的艳羡和心酸，凤凰儿自是无法体会。
    但她对卓太后也同样是好奇的。
    左楚钰的一生极富传奇色彩，卓太后的一生其实也不平庸。
    如果请人把两人的生平写成话本，还真不知谁的故事更加吸引人。
    凤凰儿站起来微微欠了欠身：“卓太后。”
    卓太后像是被她甜美空灵的声音惊醒，忙还了一礼：“司徒皇后。”
    凤凰儿抬手：“您请坐下说话。”
    红翡把卓太后引到一旁坐下。
    凤凰儿笑道：“您喜欢喝什么茶，我让丫头们去准备。”
    卓太后笑着摇头：“随您喜欢，我对这些并不讲究。”
    凤凰儿示意红翡给卓太后沏茶，对她的看法多少有些改变。
    以前听人说过卓太后在成为太后之前，只是一个性格懦弱的商户女，不仅不得皇子喜爱，在府中也完全没有什么地位，甚至没有存在感。
    后来发生了她背后对左楚钰下手一事，凤凰儿直接把她定位成一名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
    没想到真的见了面，这人却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一无是处。
    她并不懦弱，而且非常坦诚。
    按说她最不愿意与旁人提及的就是她的出身，可她方才却坦言对自己说，喝哪种茶叶并不讲究。
    要知道真正的贵女贵妇，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是极为挑剔讲究的。
    从前的卓太后没有条件讲究，后来的她却肯定是十分挑剔的，
    而今日她却如此说。
    也就是说她，或者是如今的她，已经不把那些外在的东西看得太重了。
    这一点别说寻常的妇人，就连左楚钰都未必能做得到。
    红翡给卓太后沏了茶后便退了出去。
    卓太后又深深看了凤凰儿一眼，这才道：“我从前未曾与娘娘谋面，倒是有幸见过令尊一回。
    你们父女不仅容貌极为相似，就连气质也是如出一辙，只是……”
    说到这里她掩口一笑，却没有继续。
    那一年司徒三爷和赵重熙一起出使燕国，联手逼迫卓太后放权一事，凤凰儿是知晓的。
    所以并不怀疑他的话。
    凤凰儿笑道：“太后娘娘有话不妨直言。”
    卓太后赞道：“娘娘如此年轻，却这般沉得住气，果真是宋帝的良配。
    我方才是想说，令尊年长，又是为官多年的男子；娘娘年少，且是养在深闺的娇女。
    可看上去令尊却分明不及娘娘沉稳，更不及您有魄力。”
    凤凰儿忍俊不禁：“太后娘娘说笑了，家父乃是读书人，与我自是有所不同。”
    卓太后对她的话并不认同，但她只是端起茶抿了一口：“其实我一直都想同娘娘见一面，此次好容易有了机会，却又让娘娘占了先。”
    凤凰儿笑道：“这倒是巧了。不过我原先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同您见面的，实在是受人所托。”
    卓太后神色大变：“左……左楚钰？！”
    她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如今的局势恐怕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大宋帝后对左楚钰的态度虽不亲热，但他们显然与她已经和解并达成了共识。
    也就是说，大宋帝后早已经答允左楚钰，此次前来大燕，会把自己带回去当个礼物送给她。
    卓太后眼神中透着凄凉。
    凤凰儿却淡笑道：“娘娘如果知晓皇祖母如今的境况，或许就不会如此紧张了。”
    卓太后咬着下唇，并不接话。
    凤凰儿暗道，方才自己还是高看她了。
    这老妇的确不是一无是处，但绝不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
    想到这里她沉声道：“太后娘娘，几个月前是您亲自用小锦杌砸皇祖母后脑的。
    究竟下了多重的手，您心里是有数的。
    况且当时您也请过太医。
    所以，皇祖母如今是什么样的境况，您不可能不知晓。
    她的确是恨您入骨，但早已经丧失了报复您的能力。
    她如今只是一名生活无法自理的老人，身边伺候的人也只是……”
    左楚钰终于听不下去了：“娘娘，生活不能自理，不代表她就无法伤人。
    而且我和她已是水火难容，凑在一起真的没办法生活。
    身为长孙和长孙媳，你们自是希望左楚钰能够长命百岁，所以千万不要把我和她关在一起。”
    凤凰儿嗤笑道：“卓秀莲，你今年贵庚？”
    许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卓太后愣住了。
    凤凰儿道：“你和皇祖母都是年过半百的人。
    你们相识于年幼，其间因为大宋的创立而分开了十多年。
    那年皇祖母诈死，实则是来了燕国。
    从那时起，你们二人几乎再也没有长时间地分开过。
    几十年的相伴，即便是小猫小狗也该有无法割舍的感情，更何况是人？
    可你方才却说，和她凑在一起没法生活，这话听起来真是可笑。”
    卓太后嗤笑道：“当初夏侯伊让我帮忙劝服安肃帝递降表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虽说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但娘娘也不能过河拆桥对吧？”
    利用卓太后劝说安肃帝一事，其实可算是夏侯伊临场发挥，并非凤凰儿安排他这么做的。
    但凤凰儿对手下的人才向来都是十分信任的。
    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如果每件事情都要禀报她之后才做决断，势必耽误最佳时机。
    而且凤凰儿相信，夏侯伊绝不会借着自己的名头胡乱应承一些绝不可能做到的事。
    她轻笑道：“燕国归降大宋是迟早的事情，有了娘娘的劝说，的确是更加顺利一些。
    但倘若没有娘娘从中斡旋，我大宋也不是寻不到人去劝服安肃帝，顶多就是再多花一些时日。
    说句不好听的，真正让安肃帝决定归降的，其实是已经攻入燕国的百万宋军。
    娘娘切勿把自己的功劳看得如此重要。
    夏侯统领应承您的话，我们一定会做到。但皇祖母那里，您是肯定要去一趟的。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您当时用紫檀木小锦杌砸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要为这一时的意气之争付出代价。
    我会保证您的人生安全。
    只要你见到皇祖母之后不要再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举动，我保证她无法伤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