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柳依依紧紧地跟在叶知秋的身边,不断地嘘寒问暖,生怕叶知秋受了一点点的委屈。穿过一片树林之后,山路变得异常难行,或者说是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只不过被前面开路的暂编1连的官兵们生生地用脚踩出了一条小路。
“哎呀!”柳依依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身子顿时就是一个趔趄,还好她平衡能力好,不然直接就得摔一个大马趴。背着叶知秋的大个子士兵笑道:“柳小姐,我看你自己还是看着脚下吧,叶小姐这边你放心,绝对不会摔到她的。”
柳依依是个不肯服输的性子,杏眼圆睁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这是觉得好玩,故意溜一下看看!”
叶知秋嗤嗤地笑了起来,这一笑竟然是牵动了伤口,眉头一皱,疼得轻轻地呻吟了起来。
柳依依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姐,你没事吧?”
那大个子士兵也放慢了脚步。
叶知秋秀眉微蹙道:“没事,不用担心。大个子,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大个子士兵正色道:“那可不行,这是常长官特意交代的,一定要把你平平安安地带回七星镇。”
“呦呵,一口一个常长官,叫得这么亲热,人家给你们灌了多少迷魂汤啊?”柳依依不屑道。
大个子士兵忽然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柳依依。
柳依依被他的这副表情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倒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大个子士兵义正言辞地道:“柳小姐,你知不知道在战俘营中给鬼子当牛做马、过着毫无希望的日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柳依依怔怔地摇摇头,她当然不知道了,只不过想想也觉得肯定是生不如死。
大个子士兵接着又道:“我们一日三餐根本吃不饱,很多兄弟身上穿的都是被俘虏时候的军装,这一年多来,有的早就成了碎布条一般,每天都要承担繁重的劳动,那南苑机场的一砖一瓦都是用兄弟们的血肉尸体堆积而成的……”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和同伴们的悲惨遭遇,大个子士兵的声音有些哽咽。
抗日战士一旦沦为战俘,就是生不如死的境地,其处境不外乎以下三种:一是可能被虐杀。中国战俘大量成为日军劈刺和设计的活靶子,因为这样有利于让日军士兵泯灭人性,成为杀人狂魔。二是可能成为活体试验品。中国战俘大量被运送到细菌实验基地,当做小白鼠实验细菌、毒气的杀伤力。三是也可能被当做可能成为奴工。中国战俘关进战俘营,可能被送进矿场挖矿,也可能被用于挖战壕,也可能送到其他国家当奴工,很多人因此而死,逃亡可能基本为零。
为什么日军对中国战俘和百姓这样残忍?
本质来说是因为甲午战争以来,岛国极其鄙视中国,认为中国人都是害虫、垃圾,是低等民族。岛国这种变态心理成为侵华战争中各种恶行的思想基础。
对于中国人而言,就如同一句诗所说的那样——假使我们不去打仗,敌人用刺刀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骨头说:“看,这是奴隶!”
南京沦陷后的大屠杀使日军遭到世界舆论的谴责,日军占领武汉后被迫改变政策,把屠杀改为奴役,迅速建立了汉口战俘收容所。华中日军在汉口对中国俘虏进行日式的队列训练、教授他们日语,并把一些战俘改编成皇协军,为其侵略战争服务。
大个子所在的集中营也就是在日军占领武汉之后,在国际舆论的影响之下,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
柳依依只是随便这么一说,却激起了大个子士兵的无限感伤和愤慨。
叶知秋忙打圆场道:“大个子,你别伤心,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懂,柳小姐也是随便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大个子收住声音,一声不吭地继续背着叶知秋往前走。只留下柳依依在后面,她一跺脚赶紧跟了上去。
叶知秋还在劝着大个子:“你别往心里去,她这是有口无心。”
大个子叹了口气道:“叶小姐,我哪里是生柳小姐的气啊,我是想起了我那些长眠在南苑机场的兄弟们,他们再也走不出来了。”
叶知秋被悲伤的情绪感染,眼圈红了。
大个子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是常长官、刘长官带着人把我们从魔窟里解救了出来,你知道吗,从战俘营出来的那一刻,我吸了口气都感觉是甜的。”
“自由的味道!”叶知秋补充道。
“对,这个我说不上来,还是你说的贴切,你们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大个子士兵赞道。
这时,柳依依也跟了上来,嗫喏地道:“大个子,刚才……刚才都怪我,对……对不起……”
大个子摇摇头:“柳小姐,我没有怪你,是常长官他们救了我们,不然我们迟早会成为南苑机场中的一堆枯骨。我跟你们说,刚才从黑虎寨中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干掉了三个鬼子,真他解恨,就是现在让老子离开就去死,也值了!”
声若洪钟!
叶知秋和柳依依听着大个子在这里说起了粗话,非但没有感到这个人粗鄙,反而觉得他十分的可敬可亲,这是一种朴素的情感。
这时,大个子忽然说道:“叶小姐,你抱紧点,前面的路更加难走了。”
“嗯!”叶知秋轻声答道。
冷云冻雪褒斜路,泥滑似登天。
果然,路愈加的难行起来,其中有一段是上坡,足足有二十多米,坡度也有近四十度,大个子的步伐明显慢了下来,好在路上都是积雪,并没有结冰,否则估计连爬都不好往上爬。
这还不算什么,最令人感到可怕的是,道路只有两人并肩走那么宽,路的左侧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涧,叶知秋忍不住看了一眼,顿时心慌不已。下面的雾气白茫茫一片,似乎随时都可以将人吞噬,急忙将头又扭了回来。
柳依依腿肚子不住地打颤,就差闭上眼睛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走的到底是什么路啊,吓死人了!”
大个子提醒道:“都不要往下看!”
这时,前面的部队将绳子接了起来,一头拴在了一棵参天大杨树的树干上,后面的战士们可以抓着绳子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二十多米的路,走了将近有七八分钟,等到了平坦的地方,叶知秋看到大个子士兵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柳依依捂着胸口自言自语地道:“妈呀,吓死我了!”
叶知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手帕递给了大个子:“擦擦汗!”
大个子有些错愕地看着从脖子后面递过来的手帕,一股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孔中,片刻后才道:“叶小姐,多谢了,只是我这一身臭汗的,怕是要糟蹋了你的手帕了。”
叶知秋嗔道:“一条手帕有什么的,让你拿着就拿着。”
柳依依也递过来自己的手帕,道:“要不用我的?”
柳依依是面冷心热,刚才言语中刺激了大个子士兵,这会儿想着办法弥补。
大个子同样拒绝了柳依依的好意,说道:“叶小姐,你跟常长官一样,都是好人,都没有架子。”
叶知秋脸一红,不就是用条手帕的事嘛,怎么又将她和常凌风扯到了一起。
柳依依则捂着嘴嗤嗤地笑了起来。
不过,很快就听到大个子士兵又说道:“那个黑狼长官也不错!”
柳依依的笑声戛然而止,俏脸腾得一下子红了。
这时,柳依依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直负责伤兵连警卫任务的土匪们并没赶上来,心中有些纳闷。
过了好一会,才看到王奉带着这些土匪追了上来,与之前的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相比,这些土匪现在一个个挺胸抬头、精神头十足。
“这次小鬼子可要倒霉喽!”
“这招儿真是绝了!”
“我怎么感觉是这是小时候玩的那一套呢!”
土匪们兴高采烈地议论纷纷。
当王奉走过来的时候,叶知秋忍不住问道:“二当家的,你们刚才干什么去了?”
王奉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带着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道:“呃……没什么,没什么……”
他身边的几个土匪也都是憋着笑,一脸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的模样。
柳依依哼了一声道:“神神秘秘的,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
那几个土匪都笑了。
柳依依横眉冷对:“笑什么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少在这里碍老娘的眼!”
王奉和那几个土匪苦笑了一番,虽然他们见过不少的女人,但是像柳依依这样泼辣的还不多见。
王奉暗道,也只有这样的女人能够配得上黑狼大哥,够劲!
两个女人在这几百个男人中自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这些战俘们和土匪们很快弄清了两个女人的主权归属问题,不敢随意和她们开玩笑。不说常凌风,就单单是黑狼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谁敢打他女人的主意?
望着王奉和土匪们的背影,叶知秋和柳依依一头的雾水。
第1282章 朴素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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