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丽的眼中迸射出仇恨,电光火石之间,她飞快地伸出尖尖的指甲朝以芙袭去。
三条淡粉的抓痕烙在以芙的手背,渗出几缕的血丝,以芙吹吹伤口,浑然不在意,“再过几月你就要生了,妇人生产之痛哪里比得上这么点小伤,届时可要忍住了。”
以芙跳下榻,走得潇洒干脆,“你肚子里孩子的礼物我都准备好了,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的心意啊。”
出了内殿,以芙便窝在了皇后身边。
林献玉摸摸她冰凉的手,邀请她共盖一毯,“本宫的膝盖在下雪天就犯疼,这毯子是用白虎皮和苏州暖锦缝制的,娘裁的暖锦,阿弟猎的白虎……”
以芙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跳出一条柔软光滑的白狐披帛,一闪一闪的阳光下,狐毛尖端闪烁着瑰丽的粉金……
她弯弯唇,“挺好的。”
林献玉捂住嘴,婕妤几月前失怙,她这么说不是摆明儿了在婕妤心口上捅刀子么。林献玉想安慰些什么,却见她浑不在意地转开脸颊,“外面在闹什么,这样吵闹?”
“王婕妤在外面喊冤枉呢。”
“和她一起的侍卫哪里去了?”
“死了。”林献玉不知在想些什么,声音愈发低沉,“当场被乱棍打死了,听说烂成了一坨肉泥,不知长成什么样了。”
“我去看看。”
“这冰天雪地的……”
见她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林献玉无可奈何地追了上去。拐角时,她见坐在一围绿梅丛里的褚洲微微伸出手,似乎想捉住婕妤被冻得通红的指尖。
林献玉揉揉眼,疑心自己眼花了。
以芙的掌心里包着一枚暖玉,一绺淡黄色的穗子扫着手中,痒痒的。
她回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褚洲。一剪梅枝掩盖了他会说话的眼睛,只见深邃眼窝下的卧蚕隐隐抽动着,流泻一两分心事。
呵,他还以为自己和从前一样吗。
以芙抚摸着玉石上的一条裂缝。
早就回不去了。
……
王婕妤的哭喊一声比一声羸弱。
以芙看着雪地里衣不蔽体的妇人,“盼山,你先把王婕妤送到听雨阑吧。”
盼山一震,目光落在王婕妤美艳的脸上,忙不迭上去搀扶,“哎,奴婢这就去。”
“娘娘,这恐怕不妥罢?”王元霜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地架住,不肯放人,“属下受命看守王婕妤,若是……”
“你们两个是在秦遂手底下当差?我是秦遂的主子,应该也算得上你们半个主子罢?秦遂能使得你们,我使不得了?”
“若是皇上怪罪下来……”
以芙顺势把脏水往褚洲身上泼,“若有人问起来了,你们就说是太尉让你们干的,可听清楚了?”
褚洲在这些人的心中颇有分量,像座大山似的将两个侍卫的不安压下,忙点头哈腰地领命去了。
凛冬的风像刀子,残酷地切割着脸颊。
以芙斜斜靠在阑干上,宁愿在外头吹冷风也不要进殿。只恨天不遂人愿,她不进清宁宫一步,不代表旁的人不出来。
皇帝近来有个新宠,是汪公公特地从民间寻来的妇人,身段风\骚,尤擅床笫之欢。
只见她三言两语就把赖在殿里不肯走的皇帝哄出来了,一路还滔滔说着,“皇上活龙献健,一旦体会了做您女人的滋味,平时哪里忍得住呀!”
“您勤于政务,平时对她们稍加看管,保不准那些个受您冷落的女人在您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呐!”
皇帝深深皱眉,“爱妃此言有理。”
“贵妃娘娘小产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儿,那些个后宫妃子与人私通时定然藏了不少男人物件,这时候肯定来不及处理呀!”
皇帝若有所思,“今日我若顺藤摸瓜……”
“皇上佳丽三千千,若一处一处地排查肯定要耗费许多人力。放眼六宫,平时不受待见的也只……若能杀鸡儆猴……”
皇帝明白了她的意思,“朕平时忙,确实很少去皇后和婕妤的寝殿,不过朕对她们却是放心的。”
羊毛毡毯一掀,皇帝打眼儿就瞧见了林献玉和以芙,“……你们姐妹二人贤惠,朕让禁卫去你们寝殿里随便搜搜,装个样子给别的嫔妃看如何?”
以芙的心凉了半截。
朝廷上的檄文一篇篇如流水,无不是控诉褚氏兄妹过分亲热,有悖常理。褚洲好几次深夜从她这里走出,若殿里哪个宫娥在威逼利诱下全招了……
好在皇帝主要看的人是皇后。
可林献玉的脸色怎这样白?
“臣妾……”林献玉说不个名堂。
皇帝以为她是被冻傻了,捧了一抹笑看向以芙,“芙儿,你觉得怎么样呢?朕现派人过去可还方便?”
平日傻兮兮的笑容,在以芙作祟的心虚里看着格外得狡诈。以芙的声音好像被风劈成了两半,一半沉着冷静、一半拉着哭腔,“妾身觉得……”
“娘娘当心!”
皇后一个踉跄,险些从阑干上坠下。好在秦遂及时出现,大手揽过皇后的肩,在皇帝望过来的瞬间里恭恭敬敬地撒开手。
皇帝看了回去,“你没事吧?”
以芙松了一口气,柔软的身子往积雪覆盖的阑干上靠的同时,蓦然撞上一条热烘烘的手臂。
褚洲的手臂看似懒散地靠在白玉阑干,却准确地将她的身子与外头的积雪隔开,鼻腔里溢出一声短音,“莫不是屋里真藏人了,这样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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