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月的夜晚还几分寒气，街上没有一个人影，只剩下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
    客栈内。
    戚映欢瞬间屏住了呼吸声，看向门口，她一动不动地支着耳朵。
    然而等了许久，别说脚步声了，门外就连一丝一缕的风声都没有。
    戚映欢皱了皱眉，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敢骗我！”
    戚映欢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能她这种事情开玩笑，没看到她有多紧张吗！
    这时谢喻舟躺回了床上，岔开了话题，他道：“戚姑娘知道翰林院吗？”
    “什么？”戚映欢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
    翰林院好像是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事务。翰林院地位清贵，历史上许多阁老重臣都是翰林院出身，比如苏青源和当朝宰相。
    “大齐有规定一甲进士三人直接入翰林。”谢喻舟道。
    也就是说，如果考中殿试的前三甲就能留在金陵。
    戚映欢恍然大悟，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黑夜中，她看向谢喻舟的眼神瞬间温柔了下来：“谢喻舟，会试一定要好好考啊，你只要通过会试，殿试一定没问题！”
    不知小姑娘哪里来的自信。
    “何出此言？”谢喻舟问。
    “戏文里不是说了吗，皇上会选长得好看的人为探花，以你这个颜值应该没问题！”
    颜值？是夸他好看？他该高兴吗？
    谢喻舟有些哭笑不得：“戚姑娘也说了是戏文，皇上哪会如此儿戏？”
    “是吗？”戚映欢面色一红。
    其实是她记混了，探花一词，最早出现在唐朝，在当时探花与考试中的排名关系不大。当时公布皇榜之后，会有隆重的庆典，活动之一，便是举行探花宴。在宴会开始之前，会事先从考中的进士当中，选取两位长相英俊的人为探花使。
    后来经过历时演变，第三名才被称为探花。
    这边的历史差不多也是这样。
    “那就没办法了。”戚映欢微微叹了口气，摊手道：“只能靠你自己努力了！”
    戚映欢躺回他的身边。
    她看着谢喻舟，突如其来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轻声对谢喻舟道：“不过……不管你考中还是没考中，外放或是留在金陵，我和娘都会一直陪着你。”
    大概是气氛使然，戚映欢无比自然地说出了心里的话。她总觉得自己有种向恋爱脑发展得趋势，但好像自己并不排斥，要命。
    月色朦胧，谢喻舟却能看清戚映欢此时略带柔情的目光。
    他感觉世间万物在这一秒停止，心底无比安宁静谧。
    什么王朝富贵，经世流年，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被子里，谢喻舟握住了戚映欢的手。
    对视了几秒后，他轻声道：“如果我考上前三甲，戚姑娘是不是能答应我一件事？”
    戚映欢微微诧异。
    谢喻舟这种行为仿佛像是小时候考试考了高分，然后要求父母买这买那。
    这种想法让戚映欢哑然失笑。
    “你先说说看。”她觉得自己不能做亏本买卖。
    谢喻舟的身体动了一下，他凑近戚映欢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戚姑娘，到时候给我生个孩子吧。”
    温暖的气流吹拂在耳边，戚映欢感觉自己气血上涌，头顶有无数烟花炸开，炸得她脑子发懵。
    “生、生孩子！”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行、不行，我年纪还小，不利于生产，骨盆还没发育完全……”戚映欢就像是喝断片一样，脑子里一片混乱，嘴里巴拉巴拉地科普了一大堆知识。
    见戚映欢如临大敌，谢喻舟肩膀耸动了一下，失笑。
    小姑娘平时的机灵劲儿跑哪里去了，根本没听懂他的深层意思。
    谢喻舟再度贴上戚映欢耳朵，耳语。
    “……”声音消弭在黑夜之中，只有彼此可闻。
    夜色浓稠如墨，皎月如钩。
    话毕。
    戚映欢瞳孔倏地放大，这下子脸更红了，幸好有黑夜作为掩护，无人可窥。
    放弃了思考，她不由自主埋首在谢喻舟怀中。
    刚才冰凉的脸颊，烫得能烙饼。
    怀中的小姑娘眼眸潋滟，红唇轻抿，用细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也、也不是不可以。”
    微不可闻的声音中略带着几分赧然与嗔意。
    谢喻舟呼吸一窒，把怀中的人搂紧。
    他用下巴抵着小姑娘的头顶：“戚姑娘，我有没有说过一件事？”
    低哑的声音随着空气的震动渐渐传入耳中。
    “什么？”戚映欢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露出了一个侧脸。
    谢喻舟与她对视道：“只愿君心似我心。”[注1]
    窗外星月高悬。
    一时间仿佛退去严寒，正值阳春三月。
    戚映欢下意识接道：“定不负相思意。”
    她回神后，看到谢喻舟眼底的笑意，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明明是谢喻舟表白，她干什么接他的话！
    亏大了！搞得跟郎情妾意似的，唔，虽然的确是两情相悦。
    等羞涩感渐渐退去，她从谢喻舟怀里爬了出来。
    她神采奕奕地眸光中带着一丝兴奋，忍不住问：“那你是喜欢眼前的戚映欢还是和你订婚的戚映欢？”
    虽然现在她早已想通了这个问题，但还是忍不住问。
    可能这个问题在别人看来没什么异常，然而谢喻舟却明白戚映欢的意思。
    他没说话，只是双手捏住了小姑娘的脸颊。
    戚映欢显然没意料到这个情况，一脸懵逼地问：“你干什么？”
    声音都因为脸颊变形，变得含含糊糊。
    “确认一下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人是谁？”他压低了声音。
    戚映欢生气，差点想动手揍人，好好的气氛全部白瞎了。
    与此同时，谢喻舟揉了揉她的头道：“嗯，没错，是戚姑娘。我的戚姑娘从始至终只有这一个。”
    这句话瞬间让在发火边缘徘徊的戚映欢，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谢喻舟的双眼，里面似乎蕴含着迷人的星光，他仿佛听说懂谢喻舟暗喻。
    怪不得谢喻舟喜欢喊她戚姑娘，原来这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爱称。
    这是连谢母都没有发现的秘密。
    没有惊慌失措，戚映欢反而有一瞬间想要落泪的冲动，前所未有的归属感笼罩了全身。
    她浸润了眼眶道：“谢谢你，谢喻舟。”
    谢喻舟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清冷的面孔上多了些许温柔。
    当他张口安慰时，突然表情一凝，拿着袖子捂住了戚映欢的口鼻。
    “欢欢，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