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之上，之所以那么平坦，当然是人为造成的。
    既然是人为，那么必定会留下相应的痕迹，比如说山石碎末和泥土细沙。
    有泥土细沙就必然会因为猛然倒下的尸体而扬起灰尘，可事实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万重山的现状是因为人（龙）为所致没错，但万重山的高度普遍都在千米之上，这个高度上可不仅仅只是高处不胜寒那么简单，这里同时还是所有方位的气流都将经过的地方。
    别说山石碎屑和泥土细沙了，就是个头稍微小一些的石头都没法留存下来，区区一具干枯掉的尸体又怎么可能扬起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呢？
    干尸落地的声音并不如何的重，但那沉闷的声响却是依旧传到了万重山地盘内所有龙族圣者的耳朵里，是那么的清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圣境强者超脱于凡俗之外，他们强大的圣体拥有着无比锐利的视力和听力，别说这点距离了，只要他们愿意的话，他们甚至能够听到几十公里外的两只小动物打架。
    “嘭……”
    干尸落地的沉闷响声，几乎传入了所有万重山境内龙族圣者的耳中，这原本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的响声，却是让他们齐齐一颤，心中惊惧齐齐涌上心头。
    如果是放在以前，别说这点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声响，哪怕比这更大千倍万倍的声响，也不见得能够让龙族圣者们对之有所关注和反应。
    可是这短短几秒钟内所发生的事情却是真的太过诡异了，发生的事情也实在是太多了，那样的变数是谁都始料未及的。
    单凭轻易杀死其中一名圣者，显然是还不够的，因为这样的损失对于无比强大的龙族来说却并非不可承受之痛。
    如果王素远这一次被轰碎就死了，而龙族却只有一名圣者的损失，那只会让龙族圣者们觉得庆幸，绝不会感觉到一丝丝的恐惧和害怕。
    然而事不遂人愿，几乎跟刚才一模一样，被死去的圣者随手轰散的王素远又再次重塑出了身躯，还是一样的毫发无损，还是那柄诡异的血剑，还是一样的极速袭杀。
    结果也还是一样，又一名龙族圣者被一剑贯穿，那名圣者也还是本能一般的随手轰碎了袭杀他的王素远，然后被魔剑瞬间变成一具干尸，死法跟刚才死去的圣者别无二致。
    有一有二，就有三有四，王素远一次次的死而复生，一次次的袭杀龙族圣者，又一次次的被濒死的圣者轰散，终于使得无尽的恐惧开始在整座万重山蔓延，就如当年的灭魔战场一般。
    当年在灭魔战场经历血魔无限复生的可都是来自天上人间的神人尊者，就连他们都被血魔的诡异击垮，就更别说区区的龙族圣者了。
    当然，龙族圣者们的意志虽然被击垮，但他们却跟当时的神人尊者们有着不一样的表现，虽然他们也惊惧无比，但他们始终还是现在龙族的立场，也坚守着万重山守卫的职责，哪怕被王素远一个个的迅速袭杀掉，也不曾有哪怕一个龙族圣者脱离自己的岗位。
    这一点，就是外族修行者和人族修行者本质上的不同。
    相对人族修行者而言，外族修行者的智力当然要低不少，它们有很多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尔虞我诈，它们大多性格率真爽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人族则不同，既然以智慧著称，他们就不会辜负自己拥有的绝顶智慧，该运用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的运用起来。
    当然，人族修行者卑劣求生存也无可厚非，毕竟任何生灵都有生存的权利，而生存也是所有生灵的本能，为之不择手段也是理所当然。
    本能的反击便是龙族圣者求生存的手段，但这对于拥有不死之身的王素远来说却是没有用的，他是杀不死的，无论杀死他多少次，他都能重新生龙活虎的出现在龙族圣者面前，然后瞬间杀死一名圣者。
    如此循环往复，不管是人族还是什么族，都必然胆寒不已，就算直接失去抵抗的勇气也都是正常的。
    曾经死在血魔魔剑下的那可都是尊者级强者，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来到万重山的山巅，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横扫一片，甚至谈笑之间就可以荡平整个万重山。
    可就是这样的强者，却还是在血魔一次次的死而复生和袭杀之下胆寒不已，不仅仅失去了作为尊者级强者的锐气，更是在血墨之息的影响下开始了自相残杀。
    最终真正覆灭他们的，反而是他们自己，而并非血魔。
    虽然他们的覆灭也是因为血魔无论如何也杀不死的恐惧，但他们的全军覆没终究还是因为自相残杀，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世间所有事物，几乎都有正反两面，光有明有暗，人有善有恶……
    同样的，人族所特有的高绝智慧其实也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了自然是一柄无往不利的利剑，可一旦运用不得当，它同样会成为反过来伤害自身的凶器。
    人族世界里无处不在的尔虞我诈是这样，灭魔战场上的最终一战也是这样。
    虽然比起人族的智慧而言，外族的智慧要低了几个层次，但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至少在遇到同样的灭顶之灾的时候，它们会是上下一心的。
    人族则不同，上到圣境强者，下到平民百姓，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盘算，就如类人世界一百多年前的死亡引导计划，虽然参与者不计其数，但躲着不曾出面的修行者却也不少，甚至有可能比站出来的还要更多！
    ……
    眼前的众多龙族圣者，它们同为万重山守卫，它们虽然个个肝胆俱裂，但它们却没有一个选择退缩，更没有像当初的神人尊者们一样选择自相残杀。
    面对王素远一次次的死而复生和袭杀，龙族圣者的数量也在急剧减少，但它们却是颤抖着双腿也不曾后退哪怕半步。
    没错，它们深知自己是万重山守卫，平日里的职责就是击退所有来犯之敌，但它们最根本的职责就是不让外人越过万重山。
    能够挡住倒也罢了，若是挡不住，那就必须以自身性命为代价给中心世界的真龙统治者一个交代了。
    万重山守卫，自古以来所秉持的信念，要么你成为万重山外的一具无名尸骨，要么你踏着万重山守卫的尸体跨过万重山防线……
    这样的选择虽然是愚笨的，但这也是最有血性的，也是绝大多数人族生灵所欠缺的品性。
    万重山是将整个龙族中心世界隔离的山脉，万重山守卫虽然众多，但在王素远这个方位的，最多也不过数百而已，以王素远斩杀的速度，终有杀尽之时。
    出手袭杀，到死而复生的再次出手，虽然这个过程只有两三秒，但几百个下来却也要上千秒的时间，也就是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了。
    这二十分钟对于龙族圣者而言，那是等待死亡一步步逼近的恐惧，但对于旁观的西里知画而言，却是彻底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原来，强大的圣者也可以如草芥一般被人收割，而死去的人竟然还能复活，甚至这个人已经跟她相处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了。
    这一切，使得她有一种可能自己是活在梦中的错觉。
    ……
    西里知画是一名龙女，她虽然是半龙之身，但却是初代半龙之体，无数半龙青年才俊对她趋之若鹜。
    可她也非常清楚这只是在她所处的世界，她所能看到的层次，最高也不过就是皇境强者。
    如领主一般的帝境强者，对于各大世家的子弟来说都是传说般的人物，唯有世家话事人才有机会偶尔得见。
    倒是也有一些帝境强者会偶尔做客西里世家，但西里知画本就跟西里世家有着颇深的嫌隙，对此不感兴趣倒也算正常。
    况且这些帝境强者之所以做客西里世家，绝大多数也是冲着西里知画来的，若是能得初代半龙为妻妾，那么下一代的血脉天赋无疑就会更强大一些。
    深知那些帝境强者垂涎于自己的西里知画当然不会对那些帝境强者有什么好感，躲着他们都来不及，又怎会好奇的靠近他们呢？
    不过也正是因此，才使得西里世家的高层对她越发的冷淡起来。
    西里知画是西里世家出了名的“假龙女”，她的资质修为都不行，这种情况下她就应该嫁给帝境强者为妻为妾，还能给西里世家换来帝境强者的庇护。
    可是西里知画就是对帝境强者们避而不见，这如何能让西里世家高层不恼？又怎能给她什么好脸色？
    可是碍于她的龙女身份，不管是西里世家还是那些登门的帝境强者，却是谁也不敢稍加逼迫于她的，她背后的真龙强者可不是随便能够招惹的。
    ……
    帝境在西里知画的认知当中就已经是快要顶破天的存在了，但她此时此刻却是亲眼见证了圣者的恐惧，这么震撼的一幕，岂能不颠覆她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