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乎乎的从颜湫家里出来，晕晕乎乎的坐上了他的车，更是晕晕乎乎的被他一路送回家，并且，一路都被他紧紧握着左手。
    尹听画后来再去想那个晚上，竟然除了晕晕乎乎之外，别的都恍惚了。
    他探身过来给她解了安全带，看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可爱到犯规，忍了忍，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忍不住，捏了下她的鼻尖。
    尹听画猛然回神，挡开他的手，轻咳一声看向车窗外。
    到了。
    到她家了。
    舔了下唇，她去解安全带，却发现已经被他解开了。
    他笑着我，温柔的问她：“你在想什么？还好吗？”
    好？
    她可能，大概，也许，不太好。
    脑袋时不时就短路，一片空白。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坐在自己身边，并且还在不遗余力的撩拨她。
    试问，这样她能好的了？
    清了清嗓子，尹听画伸手推车门，“我，我先回去了。”
    “等等。”颜湫说着，修长的手指圈住她纤细的手腕。
    尹听画舔了下唇，看着他圈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心跳如雷，“还有，还有事吗？”
    “晚安。”
    他说。
    一怔，她看向他，脸如火烧。
    “晚，晚安。”
    说完这句，她头也不回，几乎是逃跑似的逃了下去。
    身后响起声音，她在进门前，还是不禁回头看了眼。
    只见他也下了车，正站在车边望着她的方向，嘴角一抹浅笑。
    她不敢多看，进门关门，背靠着门板。
    良久，心还是跳的飞快剧烈。
    她伸手捂上心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这么深情款款，让她招架不住。
    又想起来，她的车还在他家楼下停着！
    缓了缓，尹听画走进客厅，无意中往窗外一瞥，她愣住。
    他还在。
    跟刚才一样，站在车边，沉眸凝着这边。
    他疯了吗？
    咬唇，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拨出他的号码，并且快步走到窗边。
    “喂。”
    “你，你怎么还不走？”
    颜湫视线落在客厅的窗子这里，和尹听画视线对上。
    “哦，这就走。”
    尹听画的手指在窗棂上抠了抠，声音轻而低，“你，你快点走吧。”
    “嗯，好。晚安。”
    “晚安。你，你刚才说过了。”
    “嗯，再说一次。晚安。”
    尹听画不敢再听下去，说了句再见，把手机挂断。
    外面，颜湫微微笑着，朝她挥挥手。
    等到尹听画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手还举在半空中。
    她惊慌的急忙转过身，背对着外面，隐约听到车子声音。
    回头看去，就见他开车走了。
    望着车子消失在眼底，她顿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几乎是那种感觉刚刚涌上来，她又是自嘲。
    她说他疯了，自己呢？
    自己岂不是也在疯狂中？
    敲敲自己脑门，她加快脚步，上楼回房间。
    把自己摔向大床，望着天花板，没多会儿，她扯了枕头抱在怀里，埋脸在枕头上，低低的笑出声。
    有点梦幻。
    这是，真实的吗？
    *
    失眠。
    她失眠了。
    早上顶着一对熊猫眼，她在尹老爷子嚷嚷着吃早饭的声音中，夺门而出。
    更昨晚的那份不真实感，居然还在持续。
    她站在门口，一手还握着门把手，震惊不已的看着几步开外，那个站在车边对自己扬起清晨最惑人微笑的男人。
    然后，尹听画很幼稚孩子气的揉了揉眼睛，再去看，人、还、在！
    她没做梦？
    不对。
    昨晚她都没怎么睡，又怎么会做梦呢？
    所以，真的是他？
    “早。”
    想着，那个不切实际却切切实实存在的男人走上前，好听的声音响起。
    尹听画机械的也说了句早，然后舔了下唇，“你，你怎么在这儿？”
    “接你上班。”颜湫说，“你的车不是在我那边。”
    对啊。
    她想起来了。
    是啊，她车还停在他家公寓楼下。
    “哦。”
    “上车吧。”
    “哦。”
    关上门，她跟在他身后往他的车子走。
    边走边蹙眉，一大早上，心就跳的这么快，要死啊！
    她揉了揉心口，看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朝她偏头，“上车。”
    还给开车门？
    太夸张了。
    她有点不适应他这样。
    还是跟以前一样就好……
    不行，不能跟以前一样！
    以前，他不喜欢她。
    现在，他喜欢她。
    弯身坐进车里，她闻到了一股香味。
    还在想，颜湫已经绕过车身上车，坐在驾驶座。
    尹听画看他从车后座拿了一个袋子，放在了她腿上，“吃早饭了吗？”
    “没。”
    她回答，低头往袋子里看去。
    三明治，热牛奶。
    “路上买的，吃吧。”
    颜湫说着，启动车子。
    这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是她做梦中经常出现的那种场景。
    现在，梦境变成了现实。
    拿出三明治，尹听画咬了口，忽然想到什么，“你呢？你吃了吗？”
    “还——没。”
    他拉长音调，“给我吃一口吧。”
    尹听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接把自己咬一口的三明治递到他嘴边。
    他很快低头咬了口，笑。
    她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被咬了两口的三明治，手有点抖。
    “挺好吃的。”他笑着说。
    尹听画“啊？”了一声，转头望向车窗外，“哦，是，是挺好吃的。”
    捏紧三明治，她悄悄的吐出一口气。
    把她送到公司，颜湫看她进了公司大楼，驱车离开。
    手里拎着的袋子里，还有半杯没喝完的牛奶。
    尹听画靠在电梯墙上，怔怔的看着向上跳跃的数字。
    “叮”一声，电梯门开。
    她还在出神，并没有注意到。
    秘书看见电梯到了，却没人出来，跑过来查看的时候，就见她家尹总在发呆。
    那样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尹总？尹总？”
    被秘书的声音拉回现实，尹听画撞上她疑惑的视线，急忙快步走出电梯。
    秘书紧跟在她身后，犹豫着，关切的询问，“尹总，您没事吧？”
    总觉得她家尹总有点奇怪，想想，是脸很红。
    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尹总，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看您脸很红，是发烧了吗？”
    发烧？
    她脸红不是因为发烧，是因为……
    在总裁办门口停住，尹听画一手握着门把手，回头对秘书笑笑，“没，我没事。没发烧。”
    “那就好，尹总，那我先去忙了。”
    “嗯，你去吧。”
    进到总裁办，坐在大班椅上，尹听画用了几分钟，好不容易收敛了心神。
    深呼吸几次，她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左右，秘书进来敲门。
    “尹总，这个。”
    她怀里抱着一捧鲜艳的玫瑰花，那耀眼的红色刺着人的眼，让人的心一瞬间就心花怒放。
    好像猜到是谁送的，又有点不确定和小期待。
    尹听画手指在桌上收紧，刚要问，就听秘书说：“这是刚刚送来，说是给您的。”
    “哦，拿，拿过来吧。”
    秘书抱着花上前，把花递给尹听画。
    没有忽略她家秘书眼底的促狭，尹听画轻咳一声，脸又有点发烫，“你，你先出去吧。”
    “是。”
    秘书关门离开，她开始寻找，终于在花瓣中间找到了卡片。
    真的是他！
    是他送的花。
    最后的签名，两个字，她不会认错。
    “铃。”
    手机在桌上震动响起。
    尹听画放了花，拿起手机。
    来电人闪烁两个字。
    她嘴角勾起，按下接听键。
    “为什么送我花？”
    “花收到了吗？”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
    而后，一起笑出声。
    “收到了。为什么送我花？”
    那边，颜湫走到落地窗前，俊脸微红，忽略过这个问题，“喜欢吗？”
    “唔，还好。”
    “不喜欢玫瑰花吗？”颜湫听她说还好，以为她不喜欢玫瑰花，就问她喜欢什么花。
    “怎么？我说喜欢什么花，你要再送我吗？”
    “嗯。”
    “没有，我喜欢玫瑰花。”手指捏着一片艳红的花瓣，她轻声，“谢谢你的花。”
    “那，晚上一起吃饭？”
    “哦。”
    “下班我去接你。”
    “哦。”
    挂了线，尹听画把手机放在桌上，再次抱起那束花，低头轻嗅，轻轻的笑起来。
    ……
    “啊，抱歉，你先坐一下吧。”
    “不急，你忙吧。”
    颜湫微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本来说好下班就去吃饭，可是尹听画突然忙起来，只能要他上来等一下。
    秘书进来给颜湫送了一杯咖啡，然后就过去和尹听画商量工作。
    颜湫看着工作中的尹听画，她认真思考的侧脸，在键盘上飞舞的十指，偶尔往这边瞥来的视线，和他相撞。
    他微微一笑，忽然，眼前画面一转。
    那是一座教堂？
    他站在教堂外面。
    周围白茫茫的，好像笼罩着雾气。
    他看着教堂大门，凭着本能走过去，伸手推开门。
    教堂里，宾客满座，所有人在他推门进来的时候，都向他投来注目。
    他愣在原地，手臂被人握住。
    转头看去，猛然一惊。
    “雪雪？”
    “哥，你怎么才来？先坐下。”颜雪皱着眉把他拉到前面的位置。
    他还看见了肖苍山。
    “苍山，你也在？”
    肖苍山剑眉微拢，叹息一声，“颜湫哥，你没事吧？”
    “我？”颜湫茫然四顾，反问：“我怎么了？”
    “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事已至此，我们祝福听画吧。”
    等等！
    雪雪说什么？
    祝福谁？
    听画吗？
    想到什么，颜湫倏然往台上看去。
    只见，那里站着两个人，面向牧师而站。
    一个穿着黑色的西装，一个穿着白纱。
    那抹身影熟悉到心痛，他捂住心口，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该死的又说不出来。
    耳朵嗡嗡的响，他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体也渐渐发软。
    “哥，你没事吧？”颜雪担心的声音明明在耳边，可是又好像是距离他很远的地方。
    他忽然就什么都听不到了，眼睛看着颜雪的嘴张张合合，还有肖苍山。
    他们在说什么？
    这里，又在进行着什么？
    好像是，婚礼？
    谁的婚礼呢？
    为什么他的心这么疼？
    为什么他想不起来是谁的婚礼？
    直到——
    “我愿意。”
    那熟悉的女声，破空而来，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沧海桑田。
    颜湫转头看去，尹听画蒙着头纱的脸在眼底清晰异常。
    是她！
    是她的婚礼！
    新郎，新郎是……
    她的手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握着，脸上是幸福的笑靥。
    新郎是莫一航。
    她的新郎是莫一航。
    而他，作为参加她婚礼的宾客，坐在台下。
    “听画！”
    站起身，颜湫激动的就要往台上冲去。
    不行！
    不可以！
    不能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呢？
    他明明已经醒悟了！
    他爱她！
    他爱她啊！
    她怎么嫁给别人呢？
    “哥！”
    “颜湫哥！”
    颜湫被颜雪和肖苍山还有其他人死命阻拦。
    他挣扎着，可是过不去。
    过不去她的身边。
    她站在台上，淡淡的看着他。
    那样的眼神，像是利剑一般，刺穿了颜湫的心肺。
    他就那么失掉了所有的力气，怔然无措的僵硬在原地。
    耳边，颜雪的声音再次传来：“哥，已经这样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就这样……”
    他喃喃着，感觉眼窝深处传来痛痒。
    就这样，失去她吗？
    画面又是一转。
    颜湫好像有点明白了。
    失去她的日子里，他变成了行尸走肉。
    曾经，听过肖苍山说那段日子，那段颜雪不在的十年。
    他说，自己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灵魂，没有希望，盲目机械的生活。
    那应该是在她婚后的四五年。
    她已经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
    他们在草地上奔跑，她依偎在丈夫怀里，微笑看着。
    而他，站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
    尹听画发现了他。
    颜湫心脏一紧，双手颤抖，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紧张又狂喜。
    和丈夫说了什么，她往丈夫唇上吻了一下，朝他走过来。
    “颜湫，好久不见。”
    “好久，好久不见。”他出口的声音，沙哑晦涩，很难听。
    自嘲一笑，他明知道答案，却还是执着的发问，“你，你过得好吗？”
    果然，尹听画没有犹豫的回答他，“嗯，很好。”
    他使劲儿的去看她的眼睛，在心里鄙视自己。
    他竟然妄图在她眼睛里看见掩饰或者隐藏，甚至谎言。
    他究竟希望她过得好还是不好？
    他怎么能这样无耻？
    可是没有。
    她说的是真话。
    她真的过得很好。
    “听画。”
    “妈咪！”
    那边，她的丈夫和儿女在叫她。
    她回头应了声，对他说：“颜湫，下次再见，我走了。”
    “听画！”
    颜湫终于失控，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尹听画一惊，蹙眉看着他，手上在挣脱，“颜湫，别这样。颜湫，请放开我，颜湫。”
    “对不起，对不起……”
    他低头，一遍一遍的道歉。
    他哭了。
    他知道自己此时多么狼狈，低到，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这一切是他自找的，是他的报应！
    他这一生都失去了她。
    他甚至想要立马死去！
    *
    “颜湫？颜湫？”
    恍惚中，她在叫他。
    颜湫猛然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