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阑整理好表情走过去，连礼衷便说去洗点水果，而后慢慢走开了。
    “老太太身体怎么样？”她笑着坐在床边问道。
    老太太笑眯眯的，也不回答，只一个劲拉着她的手盯着她看。
    “以后可不能瞎跑了，知道不？”杨梦阑不自觉地温和了语气，哄孩子似的，“外面坏人多着呢！”
    老太太不说话，而后杨梦阑便弯下腰，将耳侧得头发撩开，拿指尖点了点耳垂，轻声笑着问老太太，“这个痣您认识吗？”
    老太太还是弯着眼睛笑，拉着杨梦阑的手，一遍一遍得轻轻拍着，“欣欣。”
    杨梦阑愣了，放在耳垂上的手指都有些发颤，但她硬是控制着语气，哑声道：“您说什么？”
    “我的欣欣。”老人枯枝般粗糙得手轻拍在她的手背上。
    杨梦阑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不管她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在这一刻，杨梦阑愿意相信她是真的认出自己来了。
    她将眼眶得酸热逼了回去，而后温声对老太太道：“那欣欣在这呢，你以后可不能乱跑了，乱跑，就见不到欣欣了。”
    年过半百的老太太像个听话的小孩儿似的，乖巧得点点头，目不转睛得盯着杨梦阑，生怕她走了似的。
    这时候，连礼衷洗了水果端进来，果盒里又切好的苹果还有山竹，看到山竹时，杨梦阑愣了愣，而后朝连礼衷道了声谢，将山竹拿起来剥给老太太吃。
    这个时候不是山竹的成熟季，估计是进口的，贵且不好买。
    想必是那天在水果市场碰见，连礼衷留意了自己买的水果，所以今天特意买来招待的……也是有心了。
    连礼衷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又似乎觉得自己在妻子与杨梦阑旁边站着，有些突兀，便默默出去了。
    “欣欣，都长这么大了。”老太太笑得眉眼弯弯，隐约能瞥见几分年轻时候的影子。
    她枯瘦的手放在杨梦阑隆起的大肚子上，疑惑得“咦”了一声。
    杨梦阑温声笑道：“这是我的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等他们出生了……我也带他们来看你。”
    杜婉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笑眯眯得点头，“好孩子，好孩子……”
    陪杜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走时，杨梦阑还怕老太太会不配合，可没想到老太太仍然只是笑眯眯得看着。
    她心里忽然有些失落，想着，会不会老太太根本没认出自己来。
    她正要起身，老太太忽然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叠粮票塞到她手里，一边塞，一边将她的手拢起，“欣欣过得好，欣欣拿去，不用来看妈。”
    杨梦阑怔怔的，半晌不知道怎么反应。
    好一会儿，她才走出房间，孙小娟看她眼眶红红的，便将到嘴边的疑惑咽了回去。
    杨梦阑走到客厅，看见电视上播着广告，笔直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见她们出来了，便拿起一旁的老花镜戴上，看到杨梦阑手上攥着的粮票，只是愣了一下，没说什么。
    沉默的送二人到院子门口，连礼衷才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杨梦阑上车之后，长吐了一口郁气，而后打开后视镜，打算把耳垂上的小痣揉搓掉。
    可这一看镜子，才发现那颗红色小痣早已斑驳得不成样子了，完全看不出痣得形状，只能看见耳垂染色似的粉红。
    杨梦阑一时想到店员信誓旦旦的保证，皱着眉嘟哝了一句。
    想来是刚出店门那会儿就摸花了。
    “什么？”孙小娟以为在对自己说话，就问了一句。
    杨梦阑“啊”了一声，摇摇头，对着镜子皱眉，突然问道：“嫂子，你说要是杨静和杨柳小时候走丢了，你能凭一颗痣认出她么？”
    孙小娟嗤了一声，“那多不准啊！我可不用靠啥痣，自己生的孩子，我只要瞧上一眼，我就能认出来。”
    杨梦阑愣愣地，一时脑子里有些空白，“那要是长得也不一样了呢？”
    “那咋了，”孙小娟一脸自然，“自己孩子，看一眼就知道了，再说，要是小骆驼走丢了，你会认不出来？”
    杨梦阑愣愣的没说话。
    是啊，自己的孩子，何须凭一颗痣来认？
    想到刚才的种种，她心中忽然大恸，与此同时，腹下也一阵抽痛。
    孙小娟见她脸色惨白，立即让司机停车，一低头看见座椅上的湿润，自己的脸色也霎时白了，“这是羊水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