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连看杨梦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久了，他一直觉得对杨梦阑有愧，对妹妹的态度也一直都是谨慎而讨好的，就是为了弥补一些自己早前犯下的错事。
    出狱这么多年，许多乡亲都让他去求杨梦阑给他谋个轻松来钱快的活儿，让他不用这么累这么拼。
    乡亲们总说，“你多和你妹妹说些软和话，你妹妹心软，她会听的。”
    杨景行每次听到这些话，都沉下脸一言不发的走了。
    或者说，他心里更多的是害臊，听着乡亲们的话，他仿佛就又能回想起自己从前的荒唐。
    他和母亲，一直都是仗着招娣心软，疯狂地吸招娣的血！
    兄妹两走到这一步，有哪一条不是他自作自受？
    所以十多年了，虽然心里想着杨梦阑，但他他一直不敢主动联系她，就怕电话打通的那一刻，她听到他的声音，会以为他是又犯了错、或是要钱去的。
    好似只要不联系，他便可以暂时不去面对这份愧疚。
    可这一次孙小娟居然背着自己跟招娣借钱！
    没准招娣还以为，是他这个扶不起的哥哥又走回老路了！
    杨景行越想，心里越是生气，也越感觉抬不起头来。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
    杨梦阑心里一跳，转头向门口看去，就看到杨静光着脚丫站在那儿，像是被父亲的踹门声和打骂声惊醒了，不知站在那儿看了多久，现下被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杨梦阑瞪了杨景行一眼，警告地低声道：“你有话好好说，不许跟嫂子动手！”
    说罢，她便赶紧去门口把杨静哄回屋里睡，好不容易，杨静才回到西间，抽抽搭搭地停止了哭泣。
    “没事的，别怕，我去劝劝你爸妈。”
    杨梦阑摸了摸她的头，转身便出去将门带上。
    走到东间门口时，她才看到地上滚落一地的蜜枣——那应该就是杨景行进屋时提的塑料袋里的东西。
    这东西也是原身小时候爱吃的，杨景行这个时候提着蜜枣过来是为什么，自然不用多想。
    让她惊讶的不是杨景行的频频示好，而是他还记得三十年前的、妹妹的喜好。
    杨梦阑走进去，看着气压极低的杨景行，一时满肚子教训的话，忽然有些张不开口了。
    这时候，孙小娟红着眼睛抬起脸来，“我就是跟招娣借了，谁叫你这个做父亲的没用？在这个破县城干了多少年了，连一万块钱都拿不出来！”
    “你！”杨景行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看又要动手。
    “我是不可能让孩子走咱们的老路，跟着咱们苦一辈子的！”孙小娟抹了把眼泪，“你打我也就罢了，要是阻孩子的路，我跟你拼命！”
    杨景行神色阴沉，气得双手攥紧，“那你也不能跟招娣借钱！”
    “那我说让你把老屋卖了！你为什么不肯！”
    杨景行瞪大了眼睛，“老屋是咱家的祖屋，怎么能卖？我看你是疯了！”
    “是！”孙小娟冷笑了一声，“也没看你守着这祖屋发财！妈都走了，咱们也不住这儿了，我不知道有什么不能卖的！”
    “你简直是异想天开！”
    “我看你才是！”孙小娟听一句便红着眼睛顶一句，“你是想让孩子拘在这破地方，往后继承咱们那挣不了几个钱的粮店，还是继承你这破祖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