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带她走,就没有解药;不带她走,就会被暗九所杀。带毒的尖刀布满骊阙城每一处土地,他的公主被困在中间,孑然一身,即便他穷尽一生也找不到出路。
在对方轻柔的吻中,卫良垂下头,目光里满是自责与愧疚。
“对不起。”
越长溪一愣,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宫里近千人,与她交好者三四人,害过她的七八人,其余都是泛泛之交,唯独卫良,是她欠他。
她引着他背叛旧主,看他挣扎在罪与罚之间,甚至现在,她还用自己的命逼他就范。若说愧疚,越长溪内心也有,但是没那么多也没那么真挚,所以他道歉的时候,她才会如此沉默。
越长溪想,我这一生何其有幸,能在泥沼中寻到绳索;而他又何其不幸,本就行于黑夜,如今又误入深渊。
两相对比,越长溪生出些许沉重的感慨,它混着之前的愧疚和歉意,化成一湾河水,兜兜转转流进她早已干涸的心里。
清泉浸没裂痕,一时竟比之前的蚀骨之痛还要难受几分。
公主第一次没想着攻略,她将手放在对方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有些错乱的起伏,“为什么?”
她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同在黑夜里踽踽独行,他的心依旧温柔真挚,而她却早已千疮百孔,如今更是连最基本的良知都消失不见。
卫良还以为对方询问他为何道歉,他顿了顿,“因为你疼了。”
没能让你欢喜无忧,就是我的错。
那时太阳正好升起,细碎的光洒在卫良眼睛里,像是雨后天空折射出的七色光芒,驱散了越长溪从踏入宫门起就挥之不去的阴霾,驱散了这三年来与日俱增的怨怼与不甘,她突然捂住了腹部。
“可是又疼了?”卫良焦急询问。
“不,”公主埋在他胸前,像是感叹又像是庆幸,“是觉得自己没白疼一回。”
只疼一次就能换来这么个傻子,终归是我赚了。
……
卯时刚过,御前太监就在门口催早朝,他先是轻轻敲三下门,发现里面没声响后才小声道,“皇上,该起了。”
往日这个时辰,越长溪正睡得熟,三年来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个流程,她听见太监诚惶诚恐的声音后突然很想笑,若是他们知道自己服侍的是假皇帝,会不会直接崩溃?
卫良的存在是绝密,否则也起不到替身的作用,所以全天下知道他存在的只有东厂和皇帝本人,先帝都是在御前出征、或者极危险时才会使用替身,如今齐宣之却因为不想睡后宫用了暗卫。
公主:此子画风惊奇,佩服佩服!
卫良也听到了敲门声,他先是迷茫,而后又有些震惊。平日他怕太监敲门的声音吵到公主,所以都掐着时间提前离开,今日不知为何时间过得这么快,不知不觉就卯时了。
他下意识起身,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认认真真回头询问,“朕走了?”
他是她的人,所以只听她的话。
对方一出声,公主就更想笑了,卫良似乎从没注意到,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和狗皇帝一点都不像,齐宣之看她时眼底深处掩饰不住的厌烦和仇恨,卫良这辈子也学不来。
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越长溪又把卫良按在梳妆台前,他很乖地坐在椅子上,让低头就低头,让坐直就坐直,其余时间都是纹丝不动,连正常呼吸起伏都没有。越长溪给他梳头,感觉就像玩了个真人版奇迹暖暖。
细软的发丝在指尖打个转,公主在散开他的头发时,微微愣了一下,也许是有什么特殊规定,卫良全身的衣服、鞋都是真正的御用物,唯独发带不同,他的发带是纯黑色的,上面没有任何花纹或刺绣,似乎和他的人一样缄默。
公主挑起发带,“这个可以换么?” 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微妙,还很煞风景,公主思索片刻,直起腰向前走了一步。两人距离本来就近。
卫良稍稍犹豫下,“可以。”
这就是不可以的意思,越长溪叹气,也不知道上次她耍药疯,莫名其妙把卫良的发带拽下来,对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若是东厂规矩很严,她还很有可能害他被惩罚。
越算,债欠得越多,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还。
其实这一次,真的是她脑补过度,卫良犹豫只是因为他不太好意思。
卫良(皱眉):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公主来做!
最后越长溪还是没敢动,决定只把发尾梳好,然而她只梳了两下就停了,因为她倾身时,自己的发丝会荡到前面,两者缠缠绕绕混在一起,竟是比没打理时还要乱。
越长溪想,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托尼李老师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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