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林桁说是高三退的学,疑惑道,“你十六岁就读到高三,你们那边,读书都读得早吗?”
衡月难得多问一句,是因为她担心林桁为了减省一年的学费谎报学习进度,以他怕麻烦自己的态度,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林桁不知道衡月想的是这些,他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我十五岁就上了高三,现在已经有一年多没去学校了。”
衡月十分诧异,“南河的小初高学年不是十二年吗?”
“是十二年,”林桁解释道,“只是我跳了两级,初中跳了一级,高中又跳了一级。”
他像是知道衡月接下来要问什么,继续道,“读书太费钱了,爷爷奶奶看病需要用钱,所以尽量能跳就跳,能省些开销。”
衡月惊讶地看着他,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能跳就跳。
她当年读书的时候可没能力跳级,更别说在此期间还要照顾病痛中的长辈。
林桁身上有一股由內而生的坚毅之气,支撑着他历经苦难,愈挫愈韧。衡月虽然早知道这一点,但听他这般平淡地叙述出经历过的苦楚,还是觉得十分难能可贵。
她本来还有点担心林桁跟不上学习进度,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多虑了,毕竟北州市的高考难度相比其他市区是出了名的简单。
吃完饭,林桁就拿出卷子开始安静地坐在那写,衡月担心自己吵到他,抱起桌子上的电脑悄声进了房间。
两张卷子写完已经是十二点,离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林桁左右抻了抻脖颈,骨骼“咔”响一声,他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往身后一看,才发现沙发上空荡荡,衡月已经不在客厅。
他回过身,就这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垂着眼不知在思考什么。
洗漱完,林桁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四个小时内写完两张卷子,后果便是大脑活跃非常,林桁此时满脑子都是白天秦校长和衡月聊起的那位“顾总”。
林桁来北州这些时日,衡月并没有向他介绍过任何她的亲属或者朋友,她也只把她自己、家政阿姨以及她助理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虽然住在一起,但林桁此时突然发现,他对衡月几乎是一无所知。
他连她今年多少岁都不知道。
而她口中那个叫“顾总”的人,好像和她关系很好......
林桁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无比清醒地躺了半个小时后,从床头拿起了手机。他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敲下了衡月两个字。
跳出的搜索结果不多,最新三个月内几乎都与衡月母亲去世的消息有关。
衡氏家族、离世等关键字充满了他的视野,他往下滑了滑,快速扫过几条虚假到离谱的新闻,脑内思绪突然一颤,他停下滑动的手指,猛地意识到自己像个变态一样在窥探衡月的隐私。
一股羞愧之情紧缠心头,他拢紧眉心,正欲退出浏览器,眼角却瞥见一条标红的大字标题:顾氏继承人顾行舟取消与未婚妻衡家三小姐月的订婚,转而与黎氏联姻竟是因爱生恨......
这条资讯的发布时间在四年前,林桁刚接触网络不久,并不知道早些年的娱记为夺眼球能写出怎样的新闻,长指悬停在标题上,他被“未婚妻”三个字冲击得震惊不已,迟迟没能回过神来。
林桁最终并没有点进标题,他思绪恍惚地退出浏览器,放下手机,慢慢从床上撑坐了起来。
不满十七岁的少年,连分化发育都还没完成,更没到法定结婚年纪,“订婚”这种事对他而言,遥远得像是下半辈子的事,但对衡月来说却不是。
林桁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年轻,没有成年,就连身体也还在成长,他在衡月眼里,恐怕就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想明白这一点后,他感到异常的难过。
四下寂静的深夜,林桁靠在床头,颈后的腺体陡然没由来地针刺般疼起来。
一阵又一阵,扯拽着胸膛下缓慢跳动的心脏,与之间相连的血管和筋脉一起,一并隐隐作痛。
林桁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着,视线穿透黑暗,望向与衡月卧室相连的那面墙壁,不知过了多久,门锁转动的声音蓦然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家里只有他和衡月两个人,此时门外是谁不言而喻。
房门推开几乎没有声音,柔和月光倾注进房间,林桁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锁门。
他睡觉习惯关紧窗帘,此时房内光线昏暗,如在四周蒙了块厚重黑布,只有门口的方向破开个洞,得见几分光色。
林桁伸手打开灯,怔怔看着穿着白色睡裙站在门口的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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