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被无法治愈的疾病困扰,没有辗转于各地打工维持生计,没有在某个寒冷的秋夜里带着伤回家,却露出自嘲的笑,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也没有枕在谁的膝上,含糊不清地说“喜欢你”。
文颂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我想看到你变得有名。
我想看到很多人喜欢你,越多越好。
那是他的直觉,也是他的期待,正在他的亲眼目睹下一天天的实现,甚至超出他的预期,以某种脱离掌控的姿态生长,带来巨大的满足和不可琢磨的恐慌。
聚光灯里,秦覃走到最台前定点,目光投入台下的观众之中,捕捉到角落里的看呆的一张小脸,嘴角上扬,意料之外地展开笑容。
如同像冰雪消融之初的第一缕亮色,整个世界的色彩都是从此而延伸,又凝聚在他身上,光芒万丈。
摄像机闪得更加夸张。文颂怔怔地跟他对视,直到他转身,才想起人活着还得需要眨眼和呼吸。
“这个还挺不错的,怪不得是用来压轴。”
周砚如旁人一样欣赏完毕,转身看他好像还在回味,“你们……认识?”
“认识。”
文颂语气复杂,除了骄傲和欣慰,还有令人听不懂的叹息,“是我朋友。”
“那待会儿一起去后台看看?”周砚说,“我顺便也去看一眼,那臭小子到底来了没有。”
无论开场还是散场,后台总是一片兵荒马乱。他没有找到弟弟,确定是被放了鸽子,只能先走一步。文颂却见到了秦覃,虽然只来得及问一句:“你还好吗?”
秦覃只说“很好”就被助理拉走,马不停蹄地拍完大合照又拒绝了庆功宴,去卸了妆发造型。等摆平一切后续,从淋浴间里出来,其他人都三五成群地离散了。
文颂还坐在门口那条板凳上乖乖地等。
他不着急,因为心里清楚,当这里的一切散场之后,有些事才算是真正开始。
可即便是心里清楚,当秦覃抛过来的毛巾落在头顶时,他居然都不想抬手去掀。因为心底有个幼稚的想法,好像只要不掀开,时间就不会继续奔流。
“想吃什么?”
“……寿司。”
“好。”
连同秦覃的声音,隔着薄薄一层毛巾听来都显得陌生,“工作上的事已经全部处理完了。”
“现在去处理我们两个之间的事。”
**
走出秀场时,秦覃身上仍旧只有一件T恤。
文颂裹紧衣服,仍旧被冷风吹得一抖,“你今天怎么又不好好穿外套啊?”
秦覃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去最近的居酒屋,“留给你的,我以为你喜欢。”
“……我自己带了衣服的。”
像是什么穷苦的小两口,日子过得紧巴巴,一件旧外套还要两个人轮着穿。
好在来的地方室内都有暖气。刚刚进入用餐高峰,穿过日式庭院上了二楼,只面向庭院的小吧台还有两个空位。文颂坐下反而又不太饿了,点吃的兴致也不高。倒是看到身边的人拿起酒单,条件反射地阻止,“你不能喝酒。”
“今天例外。”
秦覃看着他说,“我刚刚失恋。”
“……”
文颂沉默片刻,撇嘴嘁了一声,撒开手把酒单让给他,“那今天我请。”
“你想喝什么,我替你喝。”
明明是自己想喝。
秦覃没有拦着。出乎意料的,他酒量还不错。不知道刚开学时社团那群畜生到底给他灌了多少,才会醉得后怕,不敢再轻易碰酒。
单从喝酒的做派上看,文颂才更像是那个失恋的人。
他说要庆祝今晚的工作圆满完成,庆祝今天天气不好但也没有继续下雨,庆祝这家店的寿司味道明明不好还能如此热销。眼睛越来越亮,嗓音却越来越绵。
“你之前说,躁期的时候会做很多平时想做不敢做的事,比如呢?比如上次那样……再比如,像今天吗?”
他捧着脸望着身边的人,用惊叹的语气回忆刚刚看到的场景,“你在台上走过来……那些闪光灯的光,好像都被吸到你身上去了。是我的幻觉吗?还是因为你在躁期里,才会那么光彩照人?”
秦覃这时候才明白,他到后台来说那句“你还好吗”是什么意思。
“都不是。”秦覃说,“是因为我本来就那么光彩照人。”
“……”
“你昨天晚上教我的要自信。”
文颂抱着酒瓶乐不可支,差点摔了杯子,被老板嗔笑着骂了几声,又嘴甜地说抱歉,讨巧卖乖技术一流,还额外被赠送了一碟水信玄饼。盐渍樱花封在透明的果冻里,晶莹剔透的美丽。
他却没有尝一口,甚至没有多看一眼,枕着胳膊望向玻璃橱窗外。灯箱旁铺满翠绿的苔藓,被柔光灯映成毛茸茸的一片小森林,梦呓般喃喃自语,“你真厉害啊……真的……太厉害了。如果我是你,一定也不会做得比你更好了吧?我也只不过是……比你更幸运而已。”
“跟我讲讲,你以前还干过什么奇怪的事?让我心里平衡一点。”
“以前干过的事再讲起来都没什么意思,更有趣的是预测。”
“预测?”
“嗯。”秦覃直言道,“如果你昨晚那样算是拒绝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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