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淮翊被这声音吵得心烦意乱，忍不住出声大吼。
    “哭什么哭，她还没有死！给我滚出去！”
    张嬷嬷吓得连声抽搐着，她不想离开，却又担心国师大人会杀了她，沉吟一瞬后只得退出房间。
    韩锡很快就把吴院判请来了，听闻沈念安有事，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其实自从她住进观星阁之后，他就没来见过她，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似是不敢，又有些不自在。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能清晰得感受到她的不快乐，被大人困在这儿的时候不快乐，听到东离定安王身死的噩耗后，更是突然间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她的病之所以迟迟不见好，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在的。
    只是大人太固执了，大人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得到她，怎么可能会放她离开。
    不曾想留来留去，却是在彼此伤害。
    而吴院判自打走进观星阁的一瞬间，一颗心就止不住的扑通乱跳，待把过沈念安的脉后，更是当场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大、大人，沈姑娘她、她没脉象了！”
    连淮翊闻言一震，怒不可遏的将他从地上提起来。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脉象！我让你好好照看着她的身子，你都做了什么！”
    吴院判简直要被他吓死了，整个人哆嗦到不行。
    “大人，下官、下官自是兢兢业业，对沈姑娘的病未敢懈怠半分，至于她为何会如此，真的与下官无关啊，下官冤枉！”
    “你若当真冤枉，她怎么会死！”
    男人控制不住体内想杀人的冲动，右手猝不及防地掐住了吴院判的脖子。
    吴院判张嘴求饶，只是他这会儿被男人钳制着，根本就发不出声音，唯有两手不停地扑腾着，试图挣脱国师的手。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越是挣扎，男人反而越恼火。
    一旁的韩锡眼见吴院判一张脸憋得通红，人就快要不行了，犹豫一瞬后还是忍不住上前求情。
    “大人，此事恐怕另有隐情，吴院判与沈念安无冤无仇，根本没理由害她的，您若是杀了他，反而正合凶手的意啊！”
    连淮翊正在气头上，根本就听不进劝，似完全没听见韩锡的话似的，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吴院判。
    张嬷嬷则跪在床前哀恸起来。
    “大人，念安是自己寻死的，她这两天总跟我说什么‘斯人已去，何若玉碎’的话，我听不懂，就静静的听着她坐在床上自言自语，如果、如果我能早些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就好了，如果我早些看出来了，她也不至于心死！”
    韩锡闻言，一脸骇然地看向张嬷嬷。
    “你这老奴在胡说什么！”
    她知不知道，比起沈念安被人害死，最让大人难以接受的就是她一心求死！
    这对大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沈念安与裴慎之两情相悦，大人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她弄到身边，原想着裴慎之死了，大人便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可谁曾想沈念安竟然可以为了裴慎之而废了自己的命，这让大人怎么接受！
    可张嬷嬷哪里看得出韩锡的心思，跪在床前自顾自地往下说。
    “她这几晚总睡不好，我就一直陪着她，夜里好不容易等到她睡着了，没过一会儿她便又做起噩梦来，说梦中有只手一直在拽着她，想将她拽进深渊去，我知道她难过，可是我帮不了她，她、她的心已经死了啊……”
    韩锡见国师大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上前想将张嬷嬷拉出去。
    岂料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大人却突然放开了吴院判。
    吴院判得到一丝喘息之机，跪在地上不住咳嗽。
    韩锡却一脸担忧地望向那男人。
    “大人……”
    “你们都出去。”
    连淮翊背对他低声说着，一只手轻颤着缓缓抚上了沈念安的侧脸。
    韩锡闻言，也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带着吴院判和张嬷嬷出去了。
    吴院判死里逃生，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国师殿。
    张嬷嬷却仍旧哭个不停，两腿无力地坐在观星阁前的石阶上。
    韩锡看得头疼不已，又实在没心情安慰她，心里一团乱麻似的，什么想法都有。
    大人起初困着沈念安的时候，他打心里是不赞同的，不为别的，就因为沈念安和他们不是同道中人，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大人这么做不过是白费心意罢了，沈念安根本不可能接受的。
    但无奈大人一门心思都扑在她身上，旁人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后来，裴慎之死了，沈念安难以接受事实，打心里认定了裴慎之的死与大人有关。
    有这层因故在，她只会比以前更痛恨大人。
    其实张嬷嬷方才一番话是真是假，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相信大人也一定明白，不然大人不可能突然间放了吴院判，因为大人很明白吴院判是无辜的。
    哀莫大于心死，沈念安自己若不想活了，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
    只是他们大人往后该怎么办啊？
    韩锡越想越不安，忍不住抬头往观星阁上看了一眼。
    彼时的房间内，连淮翊正坐在床前帮沈念安整理发髻。
    睡了这么久，她的头发早就乱了，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帮女子绾过发式，笨手笨脚的反倒把她的头发扯下来几根。
    他指尖颤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将掉下来的头发收好，嘴角却带着一抹苦笑。
    “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念安，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你，威胁你的那些话也是故意逗你玩儿的，你总喜欢和我对着干，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多希望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乖乖的……不，还是以前那样最好，会笑会闹，起码、起码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心好像被人抽空了一样，明明难受得紧，可是却哭不出来。
    她刚知道裴寂遇害的消息时，也像他现在的感受一样吗？
    可为什么他觉得那时候的她要更痛苦一些？
    她总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怎样去喜欢一个人，他怎么会不懂呢，他只是把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太深了而已。
    这么多年，他心上背负的枷锁在逼着他一步步往前走，让他没办法向任何人坦露心事，因为这世上无人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