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杳然愈发困惑了。
出于礼貌,他很认真地说:“谢谢。”
贺秋渡没抬眼,只淡淡地问:“你眼睛到底怎么回事?近视也不至于这样。”
林杳然没想到他的洞察力还挺敏锐的。
自己现在戴上医生专门配的特殊眼镜后,正常看东西没问题,但盯着看小物件做精细活儿会有些困难,时间一长就容易视线模糊,难以聚焦,所以才会不慎割伤手。
“都是手机的锅。”林杳然轻描淡写地笑道,“血泪教训,千万不要大半夜躲被窝里摸黑看手机。”
贺秋渡停下动作,看着他。
林杳然被他看得莫名慌乱,移开视线,“没想到你还挺有医疗卫生知识的,之前也能很快帮我把药找出来。”
贺秋渡正在给他包创可贴,闻言淡声道:“因为摇摇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她身体不好,我想能一直好好照顾她。”
摇摇……
摇摇。
心尖不可思议地揪紧了
心跳突然变得强烈。
竟然差点误听成杳杳。
在暗嘲自己听力难道也要变得跟视力一样差的同时,揪紧的心尖慢慢松懈下来,林杳然感觉自己成了被戳破的皮球,嘶嘶地往外漏气。
一瞬充盈欣悦情绪,又一瞬被抽离得一干二净。
一定是太久没人这么称呼自己的关系。
一定是太过怀念这个称呼的关系。
不然的话,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这荒谬的幻听。
林杳然动了动手指,他的手始终被贺秋渡掌控感十足地握在掌心。被比自己高出很多的体温包围,初时是会觉得温暖舒服,但时间久了只是有害无益——
低温烫伤的危险,自己应该比谁都明白,不是吗?
慢慢地,林杳然把手抽了回来。
这只手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又烫,又麻,又痛。
“对不起。”他以略带歉意的微笑望向贺秋渡。“我不知道摇摇在你心中的意义。那天晚上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我真的很抱歉。”
贺秋渡薄唇微动,似要说什么,但林杳然没有给他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先前我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以后不会了。如果我们的婚约被旧事重提,我一定坚决反对,绝不给你造成任何困扰。”
“还有,”林杳然站起身,往门口走去。“我已经交代过华桦,等这次合作结束,我不会再接你的工作,我们也没必要再见面了。”
第10章 接受条件 “把帽子摘掉”
“林杳然!”
身后传来贺秋渡闷着狠劲儿的声音。
林杳然回过头,不及反应,眼前那抹高大身影就覆罩而来,长臂一伸撑在墙上,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整个人困锢在无路可逃的死角。
“刚才的话,给我解释一下。”
贺秋渡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墨瞳半隐在浓暗阴影中,视线愈发凌厉慑人。
林杳然微笑着别过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下颌突然一紧。
他被贺秋渡捏住了下巴,强制地转过头去。
“我不接受。”
又冷又凶的声音。
林杳然嘴角依旧保持着上扬的弧度,镜片反着光,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平和可亲。开口时的语气也很平静,甚至有些木然。
“我只想恢复到之前的生活状态,这有什么不对吗?不妨告诉你,我最后悔的就是接下《低温烫伤》,给谁写歌不是写……唔……”
贺秋渡显然被他的话激怒了,失控般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使他无法继续说下去,只能发出一点模糊的喉音。
但林杳然不甘示弱,犟着脖颈跟他较劲。
僵持没多久,终究还是贺秋渡先松开了手。他什么都没说,视线停在他的下颌。
林杳然本来就白,此刻被拘在黑黢黢的阴影里,更是白得沉淀出一圈光。而且他天生皮肤薄软,轻轻一碰就容易留下痕迹。所以,适才手指留下的印痕很快就浮现出来,淡淡的红,却格外明显——
甚至晃眼。
贺秋渡喉结微一滚动,“要我接受也可以。”
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把帽子摘掉。”
林杳然愣住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贺秋渡竟会说出这种话。
对旁人而言,这自然是微不足道的玩笑。但对他而言,无异于要他把最羞于见人的一面暴露出来。
*
住在苦荞村的那段时间,因为不怎么和外人接触,所以纵使不愿留着这样一头长发,却还是能勉强忍受。
况且,有那个男孩子在。
只要是有关他的,那个男孩都会觉得好。
好几次,他发现对方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小心而迅速地触一触他的发梢。一旦被他当场抓包,平日里骄傲的小王子就会微红了脸,小声分辩道:“因为杳杳的头发真的很漂亮。”
然而,离开苦荞村后,头发带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在学校,他每一天都要忍受同学们异样的眼光。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不男不女的怪胎,还经常有调皮的男生去扯他的头发。
有一次,在上体育课的时候,班里身高体壮最喜欢欺负他的男生,用力去抓他束在脑后的马尾,结果害他摔倒在地,胳膊肘和膝盖都擦破了好大一块,血肉模糊的恐怖,还差点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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