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阿慎,我行医二十年什么没见过,师娘连阴阳人都见过呢,隔壁村就有一个李婶婶,生出来带把,可后来也嫁人生了孩子,照旧平平安安。有一年,矿山里挖出一个偌大的碎铜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那一年进山的矿人中,后来好多生出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没什么不一样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用怕,对不对?”
明慎浑浑噩噩的,仍然时常生出自我怀疑来。等到四个月多一点的时候,一件事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
他胎动了。
那个小小的动作仿佛是踢到了他的心上,他头一次感受到自己肚子里真的有个小生命的脉动,他不知所措,那种又惊又怕的感觉让他差点哭出来。
他会有一个和玉旻的孩子。
这感觉太奇怪了,就如他初次梦遗一样,那种对于未知和死亡的恐惧一起涌上来,被他拼命压着,却还是压不下来,他梦见自己的母亲,生完他后便缠绵病榻,还梦见有一天自己的肚子突然就空了,整个人蜷成苍白枯瘦的一小团,而他回到了那个飘摇的小船里,冰冷的箭头对着他。
他躲起来哭了好一阵子,过后才想起来一件事:
……这样,他是不是可以和玉旻在一起了呢?
等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他突然破涕为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哭得打嗝,连隔壁的苏夫人都惊动了。
跑过来问他时,这小家伙就擦着眼泪哽咽道:“我好想回家。”
“我好想,我好想旻哥哥……”
十月初,大街小巷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说是皇帝将要来江南避暑,而且地点就在宛陵。
此前,玉旻过年也是在宛陵过的。明慎被他抓到后又跑了,自此改成每半个月往宫里寄一封信报平安,但玉旻似乎没有放弃找他,而且动不动就往江南跑,似乎觉得他会躲在宛陵似的。
眼看着两年国丧还剩下半年,百姓们八卦的心也渐渐按捺不住。一个传言胫而走:国丧结束后,玉旻将即刻立后、封妃。关于未来皇后的人选,神官在社稷坛卜出一个结果,说是神命皇后,出在宛陵明氏,不可动摇。
这个传说引发了一场大范围的骚动,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宛陵,所有姓明的人家纷纷兴奋了——这个姓本来就少见,显而易见,如果家里能出一个皇后,那就不啻是举家飞升的大好事。
但紧接着,宫里又放话说皇后出身必须高贵,父母祖辈中至少需要带爵位,且官居三品以上。
这一下就把所有人筛干净了。一干人八卦来八卦去,发觉不管怎么说,满足这一个条件的只有和霍家攀了姻亲的那个、祖上唱戏的明家。
霍如琢是三品女官,明逸受荫为三等伯爵,官居二品。明家往上不显赫,可是霍家是什么样的家族,人人都知道。
霍冰,从明谨改姓为霍,承袭霍家,正是目前朝中红极一时的人。
论出身,不会有比明家人更好的了……然而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抛去随了霍姓的霍冰,明家居然只剩下一个人了。
此人名叫明慎,年龄适宜,长相据说相当的好,但是……是个男子。
明慎底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弟弟妹妹了。
结合两年前的一些流言蜚语,许多人纷纷说出了那个想也不敢想的猜测:“莫非陛下……要立男后?!”
男后自然没什么,关键是陛下如今已经不小了,膝下仍旧一个子嗣也没有,看起来实在是有被龙阳之癖耽误了的可能性。
明慎自然是将这些流言听了进去的。
他心里清楚,这些流言是玉旻特意放出来给他听的,什么话不说,只是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他只要当他的皇后。
玉旻抵达江南的前夜,明慎又做了一个梦。他自从怀孕之后就时常做一些可怕的、奇奇怪怪的梦,但今晚这个却十分平和。
他梦见他刚回宫的那会儿,他新婚夜起来,玉旻扣着他的肩膀,淡淡地告诉他:“他心匪石,不可转也。你又如何知道朕心亦不可转。”
他梦见神官和玉旻合起来骗他:“北斗七星落处,齐齐指向宛陵,青词上问神灵,卜出一个明字。”
“您不必紧张,换言之,如若是大人还有个姓明的妹妹,那么我们也会优先考虑您的妹妹。”
……
又梦见那个姓桑的年轻人告诉他:“慎,谨也,主忧虑、依顺,大人这个名字不好,总是伸展不开,不如换一个罢。”
换一个——换一个?
再往前,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有妹妹,明天就有了。”
——“阿慎,你脑袋不要了?”
他突然从梦中惊醒,跳起来往外冲。
*
第二天,圣驾来巡,前往宛陵避暑。
这位天子说奇怪也奇怪,京中的避暑山庄不去,偏要跑来宛陵。千人开路,浩浩荡荡地清扫了半个城,龙辇行至中途,却突然停了下来。
“急报!急报!陛下——”
程一多喝止了冲过来报信的侍卫,挡在马车帘门前,命令他慢些说话。
那人气喘吁吁,好半天才讲清楚:“陛下,陛下,有个女子,自称姓明名意,是霍冰大人与明慎大人的妹妹,说是已经怀了您的孩子——”
玉旻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放屁,让她滚。”
程一多也叹了口气:“这样来碰瓷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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