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觉得可笑，死在自己手中的人族不计其数，尸骨累累，怎么可能会害怕这么一个一点修为也没有的女人。
    龙身实在是太粗了，手绢根本无法包扎，只能清理掉脏兮兮的泥土。
    沈棉又去山上摘了一些草药回来，捣成药膏贴在伤口上。
    “你在这里好好修养，不要乱跑，最近村子里的人要准备春耕，一般不会上山来，明天我再来给你上药。”
    嘱咐完后，她就提着篮子离开了。
    银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低垂瞥了眼身上那绿油油的恶心的草药，连忙甩掉。
    人族不可信，哪怕是刚才那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要不是受伤太严重，他肯定会换个地方养伤。
    第二天上午，沈棉又提着篮子上山来了。
    发现那条龙还在那里。
    她连忙小跑着过去。
    “你没有离开真是太好了，我给你带了治伤的药，大夫说这种药特别有效，还带来了镇上最好吃的糯米鸡。”
    她将包裹的荷叶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油红喷香的糯米鸡:“尝尝看，要是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带。”
    昨天她发现了自己，原本想她如果带了人过来就将他们一网打尽，正好自己恢复了一点，可现在她确实来了，带来的是伤药和吃的东西。
    银心里有些诧异。
    沈棉笑着投喂:“快吃吧！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她笑得太过明媚，是银无数年里在黑暗的秘境中修炼和离开秘境后一次次厮杀从未见过的。
    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要屠光人族的誓言，接受了这个人类女子的食物。
    在之后的几天里，他们都是这样度过，直到他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可以变回人形。
    这一天，本来以为那个人类少女会像之前一样过来，一直等到天黑都没发现。
    银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下山去看看什么情况。
    他放开神识搜寻，很快就发现了少女躺在一间小吴里，脸色泛红，眉头微蹙，似乎身体不太舒服。
    想着这些天她曾照顾过自己，虽然那些东西没什么用，但这是唯一一个对他没有贪婪和恶意的人类，银决定救她一次，了断了这段因果。
    他缩小身形从屋檐的缝隙钻入了小屋里，变回人形后缓缓走到床边。
    少女的呼吸有些粗重，鬓边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圆圆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显然是风寒引发高热。
    普通人族非常脆弱，得到高热后降不下来或许会死亡，还有很多成了傻子。
    银刺破手指将，一滴泛着银光的血飞出进入了她嘴里。
    因果已断，他转过身就要离开，手腕却被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扣住。
    “可不可以陪陪我？”
    沈棉睁着有些沉重的眼皮，嗓音带着病态的沙哑:“以前我阿娘病发时我都在旁边陪着，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可不可以陪陪我？”
    大抵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银留了下来，坐在床下。
    “你真好。”
    沈棉高兴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银没有说话，对着这样一张纯净的脸，也说不出自己其实不好，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命。
    沈棉侧过身，看着他:“本来我今天也想看你的，但是去镇上买糯米鸡的时候有个小孩掉进河里，我跳下去把她救起来不小心受了寒。”
    闻言，抿着的薄唇微启:“你一直都这么喜欢救……人？”
    这是龙第一次跟自己说话，虽然这会是人形，但看到那双眼睛就能确定他是那条龙。
    沈棉十分兴奋:“也不是喜欢，看到了能救就救，问心无愧。”
    银微微眯起眼:“如果你救起来的不是好人，而是恶人呢？”
    就比如他，不分青红皂白只想屠尽人族的恶龙。
    “我只是救了人，那些好恶对错与我有何关系，又不是我造成的。”
    “你最好能永远这般想。”
    沈棉听了微愣，不过很快她就不再纠结这事:“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银。”
    “银，就这一个字？听起来很值钱，龙全身上下都是宝确实值钱，我叫沈棉，棉花的棉，就是那种白绒绒的花，可以做成衣服取暖的。”
    沈棉，棉花，确实像棉花纯净无暇，也带着特有的暖意。
    银没有再说话。
    沈棉也有些倦了，缓缓闭上了厚重的眼皮。
    ……
    翌日，天刚露出鱼肚白，沈棉就醒了。
    两顿饭没吃，生生被饿醒的。
    她醒来时发现白衣少年还在，不由笑了。
    没想到他真的会陪自己一整夜。
    “银，如果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那就留下来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互相作伴。”
    这是沈棉第一次发出邀请，希望有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虽然对方不是人而是一条龙。
    可是比起父亲那样冷漠无情的人，她更喜欢这条寡言少语却会默默陪伴自己一夜的龙。
    “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会努力保护好你的。”
    银看着少女捏着小拳头保证，平静的心湖无法克制地轻颤着。
    自从父王母后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保护自己，保护一条手上沾了无数人命的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