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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 分卷(88)

分卷(88)

    想来又是好一段互相折磨的痛苦时光。
    谢容皎以谴责的眼光看向这一场赢得谢桓青眼相待和拖谢容华与陆彬蔚一道下水的最大赢家江景行。
    正义使谢容皎该站出来主持公道,责备江景行的险恶用心。
    话到嘴边变成:那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多谢优游阿兄操劳一场。
    左右大家都很高兴,乐得这样。
    既然如此,何必去多管其他旁的细枝末节?
    这一场合道大典办得很成功。
    他们所有的亲人朋友均在场,在妆饰得如仙宫宝殿的凤陵城主府,在直入云霄光明大放的长明高塔之前看两人向天立世合籍,从此一体。
    修行者的大典与凡人敲锣打鼓,力求个喜气洋洋的热热闹闹不大相同,大多敛容肃立,气氛庄重,以示对这两位圣境的尊敬和祝福。
    自然,这样平静的缄默背后藏着暗潮涌动。
    最提心吊胆的是剑门弟子。
    已经破境到大乘,接任剑门掌门之位的方临壑接过大典请柬的时候表情冰凝,良久不语。
    师兄这时候一定很惊讶。
    可能还带会觉得两人竟然不忠于剑,双双出轨和对方,而非自己的本命剑过一辈子,是一对喜新厌旧,抛妻弃子的狗男男而气愤。
    肯定还会惋惜这两个当世修为和剑道境界公然最高的人,居然没一心扑在剑道上钻研,反而沉迷于情爱俗事,失望于这两个对剑道不诚的俗人。
    裴茗将方临壑简单易懂的内心扒得精精光。
    他越想越绝望,越想越害怕。
    求生欲使他扑通一声,直接向方临壑跪了下去,大声喊道:师兄你冷静一点!不要去砸场子啊!你想想咱们剑门能禁得住圣人的浩然剑吗?能禁得住谢家世子的千古东流吗?
    没错,即使是如剑门掌门,偶尔也是要向残酷的现实和锋利的剑锋低头的。
    方临壑冷冷瞥他一眼。
    随后,裴茗被方临壑以男儿膝下有黄金,和大声哭喊不成体统的名义,日日操练剑术得痛不欲生。
    但是见着安安分分过完两人的合籍大典,甚至僵硬地说了一句恭喜的方临壑,裴茗暗中欣慰拭泪,深深觉得自己这些日子里炼狱般的生活是有意义的。
    至少他保住了整个剑门。
    死后也能向地下的剑门前辈邀功,向以后来的剑门弟子吹嘘。
    非常值得。
    第二提心吊胆的是姜长澜。
    因着他曾经和两人一路,吃狗粮吃到撑的缘故,他接到请柬时,不但没出现方临壑那种冰冻如雕塑的神奇姿态,反而是果然如此的理所当然,下一刻就搁下请柬,寻思着该备什么礼。
    然而他是跟着千百楼主一道来的。
    一个,嚼着势头是要和自己手里的扇子相伴一生,却偏偏早到凤陵城几天,被谢桓和江景行你一言我一语明劝暗秀的想掀翻凤陵城主府的可怜人。
    我说千百,虽说你先前做过很对不起我的事,搞得我们差点恩断义绝形同陌路,但那么多年来的好友情谊总归不是假的。江景行闲闲嗑着瓜子,该劝的,我得劝你一句。
    姓江的说得不错。朱颜回府,谢桓继江景行之后陷入看谁都觉得可亲可爱的状态中,语重心长:千百,你那么多年来,一个人漂泊在外,离家打拼出那么大一份家业殊为不易,正是如此,才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伴侣照顾在你身边。
    说得他们两个人的伴侣好像都很知冷知热。
    江景行自然地忽略谢容皎手里那把镇江山:岳父说得不错。千百你看,昔年我们三人在镐京城中何等风光快活。现在,我和岳父人生圆满,别无他求,更不忍心看千百你一个人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你又不是剑修中人,扇子终究不是良配。
    千百楼主被气得面目歪曲,险些打开扇子暴起,准备给他们一人来一记狠的长长记性。
    这个危险的想法被江景行的八极剑下一刻镇压住。
    千百楼主从往事中回神,对上的是姜长澜忧心忡忡的脸庞,劝他道:前辈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否则这可不是毁不毁圣人世子大典的问题
    是千百楼主死不死的问题。
    千百楼主正感受到一些来自他人的关怀,内心回温之时,姜长澜又摸了摸鼻子,实诚道:毕竟有恩必报,前辈若是出个万一,我寻谁报恩去?
    哦。
    所以只要有个人活着让你报恩就可以了吗?
    千百楼主面无表情打开扇子,忽然很想一扇子给自己一个痛快。
    第135章 国师番外(一)
    国师和是少年相识的交情。
    那时候的国师尚且不是在北荒有小儿止啼奇效,心机深沉喜怒不定, 听上去就非常厉害的风云人物, 只是一个安安稳稳在小山村中长大的少年。
    那时候太|祖姬羡也不是以一人之力驱逐北荒, 开辟周国的千古一人, 只是个不稳长大, 逃到小山村里避难的少年。
    当时北荒横行北地, 人命如草芥,一城城的百姓被屠杀得几无青壮年男子,满城飘着妇女号哭, 婴儿哀啼和老人一夜之间花白如棉絮的头发, 无声应和着北地冰雪之景。
    而冰雪之上, 则是满地冻得硬邦邦,终日不化的凝血肉末, 是森白人骨,是一团团剥落长发。
    到后来的日子里, 这些东西也没了。
    因为人活着总是要吃饭的。
    存粮吃完了就啃树皮, 坑泥土, 等树也被吃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桩之时,便是同族相残,易子而食。
    这样的活着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还是少年的姬羡想。
    十几岁的姬羡没有以后的盖世修为武功,但凡碰上一个强壮点的荒人一不小心就要嗝屁,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一路逃过荒人的搜捕追杀, 还同时啃着树皮没被饿死。
    兴许是一个升斗小民, 一个最最微末如蝼蚁不值一提的少年, 对着洪流滚滚般的凄惨肮脏世道最后的倔强和不妥协。
    也幸亏姬羡合该是要当太|祖的命,当他真正穷途末路饿晕过去后,一睁眼发现自己竟身处在一座僻静不为人知的小村落内。
    一座真正如桃花源一般,自耕自种,衣食饱足,男女老少皆语笑盈盈,毫无半点在乱世里磨练出来如兔子般一点就蹿得老高的机警戒心。
    姬羡不敢置信这地方是真的。
    正如上山打猎,顺带把姬羡拖回来的国师也不敢置信真的有人能凄惨到这地步。
    他犹豫再三,仍是戳了戳姬羡问道:外面的野兽那么凶的吗?
    他信了他娘口中所说的你出去还不够给人塞牙缝的话了。
    姬羡以为他说的是外面的荒人和失却心智的九州人。
    确实和野兽没哪里有两样。
    他嘴角浮上一丝苦笑:确实如洪水猛兽,毒蛇巨禽,不过这世道如此,都是为了活着罢了。
    国师看他饿的皮包骨,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的样子,不禁对他大生同情之意。
    想来外面的异兽一定很凶很吓人,才让姬羡半点肉都猎不到,反被打得伤痕累累。
    真惨。
    阿娘说得对,外面的世界真可怕qaq。
    国师自觉是个很有风度修养的翩翩少年郎,不再去揭姬羡伤疤,转而问道:我看你样子饿了很久,要知道东西吗?
    姬羡双眼亮了起来,他眼睛里的那么一点亮光照彻他本来俊秀深邃的面目,尽管在浑身上下无一不狼狈的情况下,仍叫人眼前一明。
    国师未尝不是看他一表人才,瘫在那里等死喂野猪未免太可惜,所以才愿意费好大的力气,拉好远的距离将姬羡拖过来。
    食物满满摆了一桌,虽说山村里人做法简朴,没那些金雕玉脍的精细讲究,然而在当今,温热管饱的饭菜已经是求之不得的美梦,倘若再加上一点荤腥,那真是神仙不换。
    而国师拿出来招待他的这个级别,姬羡捏着筷子认真思忖半晌,觉得大约是脱离神仙,上升到开天辟地级别的。
    姬羡在这个世道的熏陶之下,质朴地秉持着你给我一块馒头,我们就是过命交情的生死之交的理念。
    国师给他的一桌菜肴,大约能让他们少说做上几十辈子的生死之辈。
    姬羡边手忙脚乱往自己嘴里塞东西,边向国师交代着自己的悲惨身世和过去。
    其实不见得如何悲惨。
    不过是父亲兄长被征兵战死战场,母亲费尽心力愁白头发操持家务时听到此噩耗,一病不起,看病钱耗光原本不殷实的家底,恰逢上荒人入关,母亲便此一命呜呼,临死前惦记着她的小儿子还要在这可怕的世道之间苦苦求生,死不瞑目。
    这天底下十之八九,谁不是那么过来的?
    便是剩下十之一二,那些南域大宗门,大世家里的天才子弟,富贵公子,已经是难得的好命,战死沙场,亲长尽亡的也大有人在。
    何况比他们更差的?
    说完这一通交代,以风卷残云之速将一桌菜肴迅速扫完的姬羡擦擦嘴角,意犹未尽。
    外面的世道果然好危险qaq
    我就要一辈子待在这个村子里,即使是饿死,穷死,困死,也不要踏进外面那个浑浊险恶的世道一步!
    国师听得目瞪口呆,甚至顾不上劝姬羡吃得慢点,少吃两口,等他停口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问道:诶诶!你吃那么多不怕撑着吗?
    姬羡拿很奇怪的眼神看他。
    谁会嫌自己吃得太多?
    姬羡见过有死命往自己嘴里塞着已经干到嚼都嚼不动的粗粮馒头,宁可被粗粝的馒头划伤干涸喉咙到吐出来,也不肯分给自己妻女一口的人。
    等几年后,国师和姬羡出去,他方明白自己当初的口吻有多可笑。
    简直如同那句流传几千年,时不时就被人拿出来鞭尸群嘲一通的何不食肉糜如出一辙的可笑。
    姬羡咕噜咕噜喝完一大碗水顺顺喉咙,这才有几年来自己身在人间的真实饱足感,回答国师道:不撑。
    甚至还可以再吃三碗饭。
    这就是后来北周太|祖在众多因奢靡无度挂在史书中鞭尸皇帝之中脱颖而出,成为那个史官也忍不住指责他太抠门吝啬,到皇子皇女哪怕剩下一粒米饭,也会被冷酷无情的太|祖亲自打手板的由来。
    国师和他两两对视,两两沉默。
    姬羡并不是很明白国师想的是什么。
    同理可证,国师也不明白姬羡想的是什么。
    毕竟他们两个虽说是相同的年纪,姬羡已经在人间种种苦难里打滚过一遭,尝过的水深火热比国师吃过的饭还多。
    而国师烦恼的是山路难爬,野猪难打,东边的大婶碎嘴,西边的小叔爱撒酒疯。
    当然,最最让人害怕的还是会揪着他耳朵不放的他娘。
    吃过人家的一顿好饭,睡过人家一张温暖的床,该告辞了。
    姬羡冷静想。
    而和他不知所谓对视着的国师忽然打破沉默,动了动嘴唇:既然不太撑,你要不要再来两碗饭?
    姬羡:加点玉米碴子吧,那个比米便宜,还顶饱。
    国师惊呆在当地。
    难以想象他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暮气沉沉,比起东家的张大婶还要来得节省,料想两人的一番见面,定然能好一番握手相谈甚欢,结为忘年知交。
    国师最终还是厚道地给他端上三碗热腾腾的白米饭,配上当令的时蔬和浓油赤酱的红烧肉。
    姬羡看上去很像是当场昏过去。
    国师担心喊道:喂!你别晕过去啊,我跟你说不是白吃的,吃了我的饭你得给我种田抵饭,你晕过去了我哪找人啊?
    他这句话像是把钥匙,开启他们谁也不知道的未来。
    黄土地里藏的是五光十色迷人眼的可能性,是条条交叉不知通往何处的未来,是他们织错成一团沉沉浮浮,纠纠葛葛,只得由时光来解开的情谊。
    国师这么做自然是有其理由的。
    一年年下来,他杠回野猪的英勇身手,总算得他亲娘的赞许,决定亲自传授他修行之道。
    俗话说一心不二用,国师到底是个一心想着称王成圣的少年,自觉浪费时间种田耕地是对他天资的莫大糟践,恰好这时候姬羡如赶着他瞌睡送枕头般从天而降。
    就有了一顿饭换一个免费劳动力的买卖。
    非常心机。
    对姬羡来说,一个免费劳动力换包吃包住。
    非常合算。
    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姬羡没有见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
    他们只存在于他娘亲的口中,似乎生来无所不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脚下踩的是神龙,肩上披的是云霞。
    难免好奇地悄悄往国师那里瞧了两眼。
    不瞧不要紧,一瞧就是三观崩碎。
    原来堂堂修行者,也是会被他娘美目一瞪吓到腿软,四处抱头逃窜企图逃过挨打,遍地打滚耍赖撒娇的。
    他仿佛听了个假故事。
    姬羡面无表情在太阳下挥了一锄头,心想还是种地来得正经可靠。
    至少能得吃的。
    这世上没什么能比吃的更正经可靠了。
    国师和他住一间屋子里。
    等他们各自回来,国师又不免要向姬羡吹嘘,自己今天的进度是多么惊人的可喜可贺,凤凰见了会沉默,谢离听了会流泪的那种惊人。
    胡说。
    姬羡想,你明明今天还因为在打坐的时候睡着,亲自被你娘打了二十大板,可不是我故意偷听,你嚎得那么响,隔着老远我想不听见也难。
    以前的许多日日夜夜里,姬羡已经吐槽过许多次。
    许是因为他先前吐槽过许多次的原因,他这次终于憋不住说了出来。
    国师咬着牙拽住他领子,少年白皙清隽的脸庞染了一层涨怒的薄红:胡说胡说胡说!
    他思来想去,决定让姬羡和自己一起来受苦,看他还能不能在那里笃悠悠地说风凉话,于是道:有本事你和我一起学啊!
    肯定比自己还惨!
    哼哼。
    到时候看谁取笑谁。
    尽管知道国师此人是一贯的不靠谱。
    尽管也知道自己一向猜不透国师在想什么。
    姬羡还是震惊地看着国师,感觉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
    原来人是能傻到这个地步的。
    第136章 国师番外(二)
    国师天不怕地不怕, 却是真的打心眼里怂他娘。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这全村老小,上至八十高寿成天喂鸡嗑瓜子的多嘴大娘,下至十八少年,年轻力壮一肩能各扛一头牛的邻家小哥, 没谁不畏惧这位明明秀丽出尘, 弱柳扶风, 偏偏从天而降山大王一般占山为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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