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叫人将那碎瓷片担上来,拿起一片给连学林看,“老太爷且瞧,这是那碎瓷,上面的炭灰跟浆糊用手一拈便能看出,这瓷胎色泛黄,且胎质粗松,不是景德镇里该有的,当是什么野窑烧的次品。”
连学林拿着瓷片看了一眼,知道他说的无错,又听他道:“那屏风、檀木架子跟妆台都已摔了。”
连学林点点头,冷目看向了夏氏跟四太太,纵是怒气填胸,脸上胡须也只颤抖了几下,沉了语气问道:“这就是你们算好的?想要嫁祸他人?”
夏氏此时却一反常态了指着四太太道:“这定是她这蠢货出的主意,妾身不明啊老太爷。”
四太太惊慌抬起头来,转瞬却又明白了夏氏的用意,便哀戚地点了点头,“回父亲,正是媳妇的主意,跟姨娘无关。”
孙嬷嬷却上来扒拉她,“太太这是做什么?这事咱们哪里知道,您不要为了给姨奶奶脱罪就……”
“你这老货,什么是给我脱罪,你家太太做的事你自己清楚。”
连学林看这情形便问道:“老四媳妇,你说是你所为,这瓷瓶你是在何处所买?”
四太太却是不知,便胡编了,“是媳妇去外头,见到有游商玩弄,便想买了来。”
他又问:“那你说说,你是如何摆的那库房中几件物什,怎会如此巧妙,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如何不为难了她,耳边还有他的声音,“那翠玉屏风,上面可有什么纹样?”
四太太哪里知道是哪座翠玉屏风,库房里那几样,也胡乱说了,“是云山绿树的纹样。”
张管事对连学林摇头,此时夏氏才露了几分慌乱,想要上前拉住连学林的腿,“老太爷,妾身知错了,那真是最后一笔了,再没有其余的了。”
他看向张管事,便听他回:“并无其余错漏。”
连学林便往后退了几步,衣袍一角拂过夏氏的脸,“你将那赌坊的位置细细讲来,道樾你去府衙,领了人去查抄了。”
夏氏忙不迭地点头,将那赌坊位置说了,还要上前去拉他,却扑在了地上四太太便跪着上前将她扶住了,却被她挥开骂了声蠢货,这下倒叫四太太被众人怜惜了。
连学林俯视着她,“往后你便禁足院中,半步不得踏出院门,不许任何人探视,待我百年之后随我同去。”
四太太却求道:“父亲,求您恩典,许几个孙儿进去探视姨奶奶,往后她孤苦一人怎受得?”
“什么孙儿?那是老夫人的孙儿,不是她夏氏的,院中下人那般多,不算她孤苦了。”
此时十五娘跟十七娘都哭了起来,喊了几声“姨奶奶”,又想扑过来,叫五郎拉住了,只是他也红了眼圈,在他心中,夏氏哪里有这样的嘴脸,一时心中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
夏氏也为自己求饶,连学林却不理了,叫了两个婆子将她半扶半拖送了出去。
堂上十五娘跟十七娘还在哭,连学林便看了她们一眼,“这样的人值当你们哭个什么?”
五郎跟纪氏便一人哄着一个,四太太也被叫起来,“你是无能,往后管家一事你便不用再理了。”
四太太点点头,埋下眼中情绪,“多谢父亲。”
连学林在人群里巡视了一圈,看到五老爷眼神躲闪心里不知何等滋味?未必夏氏就真是全拿去赌了,四太太尚且知道为夏氏求情,几个孩子还流了泪,独他一人畏缩在人群中,似是怕被他点了。
他看着便喊了声,“老四你出来。”
四老爷吓得身子一抖,才拖拉着走了出去。
连学林看他不成器的样子便更不喜了,“往后你别在府里待着读书了,这许多年了,大四十了不曾看出你什么动静,你也不是科举的料,明日开始跟你七弟、八弟学着做生意。”
“父亲,孩儿……”
“再推诿,这科你要是不得中,便回平江族里去种田。”
四老爷这才肯应了,连学林又看向五郎,“五郎你是个乖巧孩子,别学了你爹,好好读书,往后给你娘请了诰命才是你为人子的孝道。”
五郎走出人群几步,眼眶红了一圈,还是恭敬道:“谢祖父训诫,孙儿明白了。”
他这才看向账本,“往后管家之时便交由四郎媳妇来了,你们可有什么异议?”
其余人倒是没有,倒是连怀衍被阿鱼悄悄掐了一把上来道:“祖父,不可。”
“哦?你有什么看法?”
“祖父,她素来是个痴傻的,这回差点叫人给陷害了,早先孙儿不知管家这里头还有这些龌龊,如今断不能叫她受了委屈。”
阿鱼却道:“祖父,若是……”
“若是什么若是?”这是二太太出声了,她听儿子这么一说也觉阿鱼往后要受委屈,便道:“父亲,陶丫头嫁进我们家来,一是小妹她看中了怀衍的人才,二是皇后她当年圣眼看中了我们家干净利落,谁知道陶丫头才刚拿到账本几天就有这样的龌龊事,这事要是叫皇后跟小妹知道了,别说管家了,恐要将她接回杜家去的。”
连景明也一反常态地支持起妻子来,儿媳竟在眼底下受了委屈,往后他孙儿知道了该何等心疼?也出来一步道:“父亲明鉴,四郎媳妇确实年纪小,管家这样大的担子,叫她一人受累不说,难免会有不周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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