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歧本也就随口一问,也有些好奇,沈玉檀一个柔弱女子,谈何报答?
不成想,他话一出,面前的人刹间红了脸,似是犹豫片刻,身子凑过来——
谢歧慌了,怔怔地看着她抱住他,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他猛地推开沈玉檀,俊面通红:“沈姑娘自重。”
沈玉檀说的报答,就是这个?他费尽心思想帮她脱离苦海,她就是这么报答的?得亏今日帮她的是他,若是换作别的男人,沈玉檀是不是也会这样做?
意识到和别的男人并无不同,谢歧气结。
沈玉檀想不通他为何拒绝,这难道就是画本子说的欲拒还迎、一波三折?想到这,她了然了,大着胆子又凑过去。
她两辈子都没这么大胆过,这回谢歧总该满意了吧。她这样想着,还没凑近谢歧,忽地感觉身前有股力道,直直地冲过来。
沈玉檀被冲地连连后退,没注意身后突出的石头,一脚绊在上面,身子往后跌去。
她大惊失色,慌乱中捉住了什么东西,紧跟着跌进了池塘。
无边池水涌进鼻息,沈玉檀不会凫水,呛得直咳嗽,然而一张嘴,又涌入一口水。如是几次,就在沈玉檀以为自己快要被淹死了的时候,肩头一沉,一只手提小鸡仔似的将她从水里提出来。
沈玉檀浑身都湿了,钗环散乱,趴在池塘边剧烈咳嗽。谢歧阴沉着一张脸立在旁边,池水顺着衣袍纹路淌到地上面。他盯着树枝掩映的丛林处,冷冷出声:“谁在那,出来。”
枝杈晃动,不一会儿,有人拨开树枝走出来,一个,两个,出来了一群丫鬟小姐,沈玉清也在其中。
沈玉檀惊愕地看着众人,不过她这会儿被呛得难受,脑子一片混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歧缓缓走到沈玉清面前,低眸看她,额头上的水珠滑到挺拔的鼻梁上,问她:“说说,都看见什么了?”
沈玉清整个人一颤, 谢歧离得她很近,
强大的压迫感袭来,她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沈玉清听见自己紧张道:“我等路过此地,看见有人落水,是大人出手相救。”
沈玉清早对谢歧少女怀春,今日春宴见他已经喜不自胜,又见他独自一人来了这边。央求几位好友许久才陪她过来。哪知前脚刚到,就看见谢歧搂着沈玉檀从池塘浮出来,震惊之余,她心中气愤不已。结果下一刻,就被谢歧发现了。
眼下被他质问,沈玉清在众人跟前失了体面,既委屈又愤恨,却偏偏不敢发作。
正憋了一肚子气,又听他淡淡道:“披风,解下来。”
沈玉清一愣,又看了眼浑身湿透的沈玉檀,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谢歧要她把自己的披风给沈玉檀穿上。沈玉清被娇养长大,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况且是她沈玉檀衣裳湿了,凭什么要让自己脱下披风给她。
沈玉清眼睛登时红了,鄙夷地嗤笑一声:“大人的意思,我不明白。”
身后有人轻轻拽了下她的袖口,沈玉清拂袖,冲沈玉檀扬声道:“我说怎么不见二姐,原来在此跟人私会,二姐就算不为自己名声着想,也要为沈家……”
沈玉清话还没说完,眼前扫过一道白光,她惊恐看着谢歧手中的匕首,吓得腿脚发软。刀尖朝她划过来,沈玉清惊恐地闭上眼,只觉得身上一轻,再低头,披风已经不见了。
谢歧手里多了件披风,三两步走到沈玉檀跟前给她披上,系好,弯腰低声道:“走。”
第12章
沈玉檀由谢歧护着离开了竹林,她浑身都湿透了,风吹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谢歧把披风往她身上拽了拽,从公主府后门绕出去。
沈玉檀摇了摇头:“兰芝还在里面。”
谢歧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副模样,回去是想让所有人都瞧见?”
“我……”沈玉檀张了张口,总算没说出话来,任由他带着出了公主府。
后门停了将军府的马车,谢歧先上去,低头看沈玉檀还留在原地,神情犹豫。
“我坐大人的马车,似乎不太妥当。”
“方才抱人的时候可没见你想这些。”谢歧哼了一声:“该看的她们都看见了,你觉得自己还能保住名声?”
谢歧的话一针见血,沈玉檀哑口无言,细想起来还蛮有道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谢歧抱她从水里出来,明日就会成为盛京热议的对象。反正她也解释不清,还不如就让二房觉得她跟谢歧有点什么,这样他们也多几分忌惮。
想到这,沈玉檀释然了,直接跳上马车,道:“走吧。”
车夫看了眼谢歧,后者淡淡吩咐:“去户部侍郎沈家。”
车轮缓缓驶离公主府,两人在马车里相对而坐,一时静默无言。
谢歧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沈玉檀那张过分娇媚的脸,几缕青丝湿答答的沾在脸上。然后是纤长白腻的脖颈,打湿的衣裙包在身上,勾出身前的起伏……
谢歧别过眼。
沈玉檀也不好受,她病本来也没好全,今日又泡了个“冷水澡”。濡湿的衣裳穿在身上,丝丝寒意渗进皮肤里。她低头沉默了许久,听见对面谢歧费解开口:“你怎么想的?”
沈玉檀茫然抬头,谢歧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皱眉道:“你以为我为何会帮你,难道是为了……占你便宜?”
沈玉檀:……不是吗?
“只要于己有利,便轻易对陌生男子投怀送抱,你就是这么想的?”谢歧眉目锐利,冷冷地盯着她:“沈玉檀,你真是令我出乎意料。”
他只要想到,沈玉檀真是这样做的,心里就抑制不住的恼火。
沈玉檀愣住了,她没成想谢歧真的对她没意思,没意思就算了,更没想到这人会突然发火。
她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嗫嚅道:“对不起,我……”
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会顺着他脾气走?还有他说出乎意料是什么意思?不算上一世,这辈子他们只见了两面,仅凭几面之缘怎么出乎他的意料了?
沈玉檀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谢歧亦是沉默,两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了许久,车轮突然被石头硌了一下,车身晃动,谢歧才回过神,仓皇避开眼道:“算了。”
沈玉檀觉得谢歧这会儿跟她舅母似的,想训她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又不说了,自个儿生闷气。
车内又寂静了许久,直到马车停下,车夫小心翼翼道:“将军,沈府到了。”
沈玉檀要走,谢歧一把将她拉回来,用的劲大了些,沈玉檀吃痛,扭头幽怨看他,谢歧轻咳一声,尴尬地松开手,道:“等着。”
说完他命车夫先进去禀报,说明情况后,再带几个丫鬟婆子出来。车夫领命退下,不一会儿从府里匆忙出来几个小丫鬟,看着眼熟,应当是藤轩的人。
几个人见二姑娘被一个男人送回来,本就惊得说不出话,又见谢歧面容俊朗、通身贵气,更是惊为天人,个个低着头羞红了脸。
藤轩里都是二房塞过去的人,平日有个风吹草动都要禀报郑氏,更不用说是她浑身湿透还被谢歧送回府这样大的事。
想到这,沈玉檀没好气道:“愣着做什么,都傻了?”
最机灵的丫头春杏先回过神,忙福了福身,扶着她从马车下来。沈玉檀的手冰凉,春杏一惊,再看她衣裳滴滴答答往下流水,车上男人衣裳也是湿的,顿时猜出来几分。
她面露惊讶道:“姑娘怎么没跟二夫人她们一块回来,衣裳也都湿了,姑娘这是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的?”
沈玉檀冻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一步回到院里,偏这个丫鬟非得这会儿说话,旁敲侧击打探消息。
“说完了?”沈玉檀睨了她一眼,阴恻恻笑道:“既然你如此好奇,回去我便给厨房要一桶冰水来,你就在院里泡上几个时辰,等泡到脑子清醒了,自然就知道了。”
春杏哪里料到沈玉檀会来这一出,她自打沈玉檀回来便在院里伺候,相处了几天,发觉这位姑娘性子软弱又好拿捏,便自发做了二房的眼线,平日还能捞到不少赏钱。今日看沈玉檀如此模样,以为到了立功的时候,一着急就多问了几句。没想到沈玉檀一改往日温顺,开口就要重罚她。
这样冷的天在冰水里泡几个时辰,还不得活活冻死,春杏吓得两腿一弯,就跪在了地上。
谢歧坐在车上看到这场面,勾唇笑了。直到今日他才发觉,上辈子看到的那个温婉佳人可能只是沈玉檀的冰山一角,她有太多不为人所知的方面,譬如她今日大胆引诱他,又譬如她冷着脸训斥下人。
呵,还挺有脾气。
沈玉檀转身看他,谢歧立刻收了笑,维持那着副冷淡的表情。
沈玉檀朝他福了福身,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人的承诺我记下了,先在此谢过大人。”
她说完,也不等他答复,又欠了欠身,由丫鬟扶着进了沈府。
谢歧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后,默了片刻后道:“回府。”
——
沈玉檀回到屋里就倒下了,之前她都是撑给下人看的,可掉进水里又吹了一路的风,加上病还未好全,凭谁也扛不住这么造。
此刻沈玉檀虽盖了层层锦被,却如坠冰窟,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发抖。偏偏她信不过藤轩里任何人,一挥手都叫她们下去,非得兰芝来伺候才放心。
她起初还强撑着等兰芝回来,可等得久了,脑子越来越混沌,眼皮子打架昏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全都是上辈子的事。她梦见赵云轩与李淑大婚,李淑步步相逼,她不得不在寺庙借住,梦见自己伏在门后偷听赵云轩和李淑如何嫁祸于她,还梦见李淑疯了似的撕扯她……
朦朦胧胧间似乎看见兰芝泪眼婆娑地站在床前,沈玉檀才恍惚记起置身何地,喉咙沙哑说了句:“水。”
兰芝忙抹掉眼泪,倒好水端过去。沈玉檀每咽一口喉咙就火辣辣的疼,勉强喝了几口,靠着床边坐起来。
她按了按额头道:“几时了?”
“回姑娘,已经亥时了。”
“我竟睡了这么久?”沈玉檀撑着身子要起来,问道:“可有人来过?”
兰芝道:“二夫人来过一趟,交代奴婢照顾好姑娘,过了会儿便走了。”
沈玉檀直觉不妙,问她:“二婶可有说什么?”
一说这个,兰芝眼圈立马红了,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抽泣道:“二夫人说,姑娘落水一事有损名声,本来就该避嫌,更不该坐大将军的马车回来。这样不光是姑娘,就连沈府也跟着被诟病。还说……”
沈玉檀挑眉:“还说什么?”
“还说让姑娘病愈后好好思过,在房里抄女则一百遍。”兰芝真的快哭了:“姑娘落水本就身体不适,二夫人不问病情,居然还想着怎么罚姑娘。”
她现在可知道沈玉檀为何会厌恶二房了 ,但又不能把郑氏怎么样,只能埋怨自己话多,当时没在沈玉檀身边伺候。
沈玉檀知道郑氏就会有这一出,今日之事郑氏定会借题发挥,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训斥她自毁名声,再听身边的人风言风语多了,要是以前的沈玉檀,估计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
“你起来。”沈玉檀抬手扶她,道:“天色已晚,你先下去休息,等明日一早去老夫人院里说我病情加重,此刻昏迷不醒。记住,一定要赶在郑氏前面,明白吗?”
兰芝用力点头,擦泪道:“奴婢都记住了。”
兰芝给她喂了药,又伺候着她躺下才离开,脑子里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再度袭来,不一会便睡着了。
清早,郑氏坐在镜前由丫鬟梳着头发,她今日心情极好,倚在座上,眉间带笑、满面红光。
昨日玉清哭丧着脸来找她,还以为发生了何事,直到听见女儿说,沈玉檀跟谢歧双双落水,又被谢歧带着走了,郑氏半是惊愕半是狂喜。
她按住心中的躁动,又跟各府的夫人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拐弯抹角把沈玉檀说成了一个不知礼数、不顾廉耻的人,这样一来,沈玉檀在京城的名声算是败坏了,原本对她属意的几位夫人,也纷纷打消了聘为儿媳的想法。
得来全不费工夫,郑氏回来后先请太医给沈玉檀诊治,得知她并无大碍,明日便会醒来。故而昨日特意没告诉老夫人,为的是不让老夫人看见沈玉檀这副病怏怏的样子,生了恻隐之心。等今日她先去老夫人院里煽风点火,等老夫人动怒了,再带她去藤轩。
郑氏盘算得很好,悠哉悠哉到了老夫人院里,门大敞着,她正暗自疑惑,便听身旁的婆子道:“二姑娘昨日落水,至今昏迷不醒,老夫人一早得知此事,连早饭也没用,已经去藤轩看二姑娘了。”
说话间,颇有些埋怨的意味:“这样大的事,二夫人昨日回来,为何不先跟老夫人禀报?”
第13章
郑氏计划落了空,愣神过后,匆忙赶去藤轩。
重生成太尉的白月光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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