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那时尚未成年,站起来堪堪与赵二小姐齐高,颇有风范拍她肩:“这样吧,我答应你,等你成亲了,我常常去看你。若你过得不好,我就带你走。等我长大点,我来娶你!”
赵二小姐看着个毛臭味干的孩子,噗一下笑出声。
也是,路是人走出来的,过得再不好,还能糟得过被绑起来当成牲口的现在?就算要逃跑,外面逃,也比府里逃容易罢?
赵二小姐只以为眼前这个小蟊贼信口胡说,于是便随口应:“小兄弟,你说的。若是我过得不好,你娶我!”
可三琯却知道程云为人,听到这里眼带笑意:“那赵二小姐过得怎么样?”
程云伸出衣袖,给三琯看袖口的线头——细细密密的针脚,绣着“平安”两个字,一看就是蕙质兰心女子手笔。
“赵姐姐很好,已有一儿两女。”程云说,“此番为救四要,不得已伤赵姐姐名声。等救了四要,带他去给赵姐姐磕头。”
8. 乾坤覆载 命途在这一刻扭转,如乾坤覆……
一人一驴一棺走到赵府门口,程云就地一跪,一句“孩儿不孝”,惊得门口的小厮连滚带爬去通报。
赵通判来得快,看着程云这个“女婿”,又惊又怒,欲想装傻不认,程云却一面哀哭一面大声喊着府中诸长辈,字字不差,分明了若指掌。
赵通判脸如火烧,想起这个活着丢人死了让他更丢人的二女儿,恨得牙痒痒。
午后烈日炎炎,程云额上沁出冷汗,瞄了一眼纹丝不动的棺材,心里有些焦急。三琯这丫头娇生惯养,也不知她撑不撑得住?
他这一分神,言语中被赵通判抓了漏洞,指着程云要他开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地之道。我给她骨血,她弃父母而去便是不孝。不孝女,出嫁女,皆不得入我家门。”
官场混日子的人精,话说得冠冕堂皇。
程云指尖捏紧,正欲答话,身侧突然传来一句清冷的问话。
“乱糟糟的,这是怎么了?”
程云转过头,因一直跪在地上,先看见的——是马蹄。他顺着漆黑铮亮的马蹄往上,才看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十一皇子,李承衍。
程云与李承衍第一次见面,他跪着。
其实若要严格说起,也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十余年前,皇后仙逝,皇帝思妻成疾,程云也曾跟随母亲入宫面圣,见过襁褓里的小十一。小小人儿不哭不闹,脸色虚弱,唇色泛白。母亲只是抱了小十一哄了 片刻,便在回家的路上替这孩子忧心,担心他能否平安长大。
彼时程云也不过是垂髫孩童,握着母亲的手安慰:“娘莫担心,太子大哥定会照顾这个小弟弟。”
孰料转瞬十余年,母亲不在了,太子也不在了,连他自己也跪在地上。
当日那个人人担忧能否活着长大的婴孩,却骑在高头大马上,略显稚嫩的少年脸庞,已隐隐能看出日后的风采。
赵通判脸上挂着假笑,连连告罪,不该以家事“惊扰十一殿下”。
李承衍目光静如湖泊,扫过三琯栖身的黑棺材,略停顿了两秒,眼中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既是自家女儿,理当葬入祖坟入土为安。”他轻声说,“天气炎热,赵通判还不吩咐下人安设灵棚?”
再是处境尴尬,李承衍他都是个货真价实的皇子。
赵通判低下了头,破驴车载着那破棺材,晃晃悠悠入了赵府。程云站在门槛前,不由自主回身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否是他错觉,李承衍似乎对他轻轻勾了唇角,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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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搭起的灵棚阴气渗人,凑数的劣质引魂幡半掉不掉地挂在梁上,每个细节都透着敷衍。
三琯坐在棺材板上,一边啃着那祭品烧鸡,一边吐槽那赵通判忒不是个东西,竟对亲生儿女狠毒至此。
“跟我亲生爹娘一样,真不是个东西!”她大咧咧吐槽,“生而不养,活该他们下辈子投生畜生道,当猪当狗就是当不了人。”
程云一袭黑衣,站在三琯面前,一圈圈往她有些宽大的夜行衣上缠黑布条,闻言看了她一眼:“我说的话,记住了吗?”
三琯连连点头:“记住啦,记住啦!回到阿衍的身边,要万事小心,千万别被人害去了你千辛万苦救下的我这条小命。”
她站起身,过于贴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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