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就迷惑了,再看看她自己,今天连书包都没带,她几步走过去弯腰看了眼,惊道:“明天都考了你现在还搞这个有什么用啊?”
潘恺神神叨叨道:“你不知道,我这人记性不好,复习太早没用,就要临时抱佛脚。”
高考都临时抱佛脚可还行?但是姜暮抬头看着这一大片的厂房,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考不好还有家产可以继承。
她蹲下身问道:“他们在这里搞车子,你爸知道吗?”
潘恺头也不抬地回了句:“知道啊。”
“你怎么说的?”
潘恺停下笔,转头告诉她:“就你打完电话给我,我就去找我爸了,跟他说事情不搞定我这高考就考不好了。”
“……你这是威胁你爸吗?”
潘恺笑嘻嘻道:“反正他就这我一个儿子,不敢在这个时候刺激我,万一我以后拔他氧气管呢?”
“……”
潘恺接着道:“头七哥这事……”
“你还是喊他酒哥吧,现在没人那么叫他。”
潘恺愣了愣,转而说道:“酒哥这事我不是跟我爸说了吗?然后他打了两个电话,表情挺严肃的,盯我看了老半天,我以为他不会同意呢,后来才答应把任工给我,要的东西和人由任工协调,会在仓库腾块地出来,其他的事当他不知道。”
姜暮还是挺感慨的,潘恺爸爸显然已经知道了靳朝和万老板的事,在整个铜岗都风声鹤唳的档口,还能暗地里给他们提供技术支持,她脑中突然就飘过五个字“良心企业家”。
到了饭点的时候,三赖的白色小车出现在仓库门口,姜暮眼尖最先看见,跑了出去喊道:“三赖哥,你怎么来了?”
三赖戴着一副酷炫的大墨镜,本来脸也不算多大,这一挡几乎没有了,他非常帅气地下了墨镜卡在衣领前,一惊一乍道:“你不是都要高考了吗?怎么还往这跑啊?”
一眼看去,台阶上还有个在写题的憨憨,三赖无语地从后座将几个大袋子拎了出来对姜暮喊道:“过来帮忙。”
姜暮赶紧跑了过去,帮三赖把后座的袋子全部拎了出来,然后跟着三赖一起搬桌子,把袋子里的打包盒一样样拿出来。
三赖对着在忙活的人喊了声:“洗手吃饭了,吃完再弄。”
不得不说三赖真是个称职的后勤保障部长,饭菜准备得极其丰盛,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陆续丢下手中的活。
靳朝洗了手来到仓库外面点燃一根烟,天色已经逐渐变暗了,他抽了几口烟回头瞧着潘恺那认真的劲头,问了句:“能看见吗?”
潘恺抬起头骄傲地眨着他的小眼:“5.0的,还可以。”
“……”靳朝哼笑了声,转过头去,天际边的晚霞逐渐暗淡,他的声音也变得深沉而悠远:“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会还你。”
潘恺错愕地抬头盯着靳朝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眼正在分筷子的姜暮,靳朝直接将潘恺的头给拧了过来,压下眼皮说道:“是我还你不是她,少打她主意。”
潘恺讪笑道:“不敢,不敢。”
于是吃完饭三赖便跟个老妈子一样再把两个小屁孩送回家,一路上还婆婆妈妈地叮嘱他们明天考试要准备的东西,顺便还侃起了他当年高考的辉煌战绩,道听途说第一个冲出考场的能上电视,于是为了赶在第一个,当年他还特地穿了双跑鞋,结果门口毛都没有,就一群家长把他围住问东问西,问得他衣服都差点被撕了,所以劝告他们千万不要争做第一。
但他的劝告和经验对姜暮和潘恺来说基本鸟用都没有。
第二天考试靳强特地请了假,赵美娟一早就把早饭备好了,光吃早饭的期间就跟姜暮说了不下三遍“别紧张”,姜暮是没感觉多紧张,就感觉赵美娟高中都没上过的比她还紧张。
临走的时候靳昕跑到姜暮面前盯着她,姜暮弯下腰问道:“有事吗?”
靳昕写了一张很小的便利贴给她,对她说:“你下楼再看。”
姜暮握着那张小小的便利贴出了门,靳强已经先一步出去拦车了,姜暮走到楼下的时候打开了那张便利贴,上面画着小小的爱心围成一个圈圈,里面写着两个铅笔字:加油!
姜暮的眼睛顿时弯了起来,她将便利贴收好往小区外走去。
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见是靳朝打来的。
接通后,靳朝问道:“出门了吗?”
“爸已经在打车了,你呢?”
“还在那。”
“你昨晚没回去吗?”
“嗯,今天要接个人。”
姜暮笑着说:“考好了有奖励吗?”
靳朝似乎也带了笑:“要什么奖励?”
“容我想想。”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靳朝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无法阻挡的悦耳低沉:“暮暮,好好考。”
挂了电话,姜暮迎着朝阳的光,像奔赴战场的女战士,只是这一次,她还带着靳朝错失的信念一同踏进考场。
……
靳朝今天的确需要去接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人便是章帆的哥哥章广宇,一周前章广宇已经辗转杭州上海两地把靳朝需要的东西配齐了,怕中途快递会出岔子耽误时间,直接请了假人肉背回了铜岗。
靳朝一接到章广宇便直接赶回仓库,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投入维修改造中。
所以在姜暮为了未来奋斗的时候,靳朝也在为了前路战斗,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不敢倦怠。
高考最后一天迈出考场的时候,姜暮终于感觉压在肩上四年的担子就这么松掉了,整个人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潘恺好远就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一蹦一跳跟个大傻一样朝她跑来,兴奋地喊道:“解放了解放了,走走走,今天一定要去嗨下。”
姜暮也难得不觉得他疯癫,跟着他笑,两人刚出校门就看见靳朝、三赖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人群后面。
虽然校门口全是家长,还有拉着标语,捧着鲜花的,场面极其热闹,但姜暮还是一眼看见了他们,实在是因为这三个人个子都高,往那一站太显眼,特别是三赖还穿了他那件印着大红色“中国人”的国潮t恤,别人手里拿花,他拿的是一面非常袖珍的国旗挥啊挥的,想注意不到都难,让姜暮深刻怀疑,他是想来蹲电视台记者的。
姜暮没想到靳朝今天会丢下手中的活来接她,她刚准备朝他们挤过去,就发现有个人比他们先挤了过去,那人就是章帆,他直接跑到章广宇面前就问他要手机和烟。
姜暮挤过去以后才知道,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居然就是以前给过靳朝图纸的章帆他哥。
她走到靳朝面前对着他笑,把自己的准考证递给他,靳朝接过仔细看了看,眼里蕴着星火点点,抬起眸对她说:“收好,上大学还要用。”
章广宇喊大家一起去他家烧烤,热热闹闹地庆祝一下,潘恺跟来接他的小姨打了声招呼,也跟着他们一道去了。
今天铜岗很多地方都戒严,到处都是学生和家属后援团们,他们都没有开车过来,一群人浩浩荡荡沿着街道往章广宇家走去,路上不时能碰见开怀大笑的人群,还有不少驻足拍照留恋的学生,整条街都洋溢着撒欢的气氛。
就连潘恺和章帆都勾肩搭背地唱起了:“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时间只不过是考验,种在心中信念丝毫未减
眼前这个少年,还是最初那张脸
面前再多艰险不退却,say never never give up
like a fire,wu oh oh……”
一句没在调上,大型尴尬现场,且wu得鬼吼狼嚎的也丝毫不在意形象。
三赖走在姜暮身后,把袖珍小旗子往她后领插,一开始姜暮还没注意到,后脑勺顶着个小旗走了一路,直到碰见严晓依她们指着她笑,她才透过街边的橱窗看见自己跟唱川剧的一样,立马拿了下来举着小旗子就追着三赖跑。
而靳朝和章广宇走在最后聊着零件上的事,目光倒是看着他们哄闹的身影,姜暮追上三赖就是一顿暴捶,还要跳起来把旗子插他领子里,靳朝的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
他不会再回到这个年龄了,也回不去高考那天了,可看着姜暮脸上洋溢的笑,他好像也跟着她重新走了一遭,心底缺失的东西终究以另一种形式填上了。
章广宇家在城中村,过去的自建房,后来还加盖了小三层,最上面一层有个天台,隔了两块地方,有桌子有烧烤架,弄得像模像样的,还装了一圈星星状的闪串灯带,姜暮一上去就“哇唔”了一声。
女孩子天生对这种氛围感十足的地方没有任何抵抗力,章广宇说是他女友去年在某宝上买来装饰的,太阳能的,一到晚上自动亮,章广宇女友是他高中同桌,后来也过来了,靳朝和三赖他们都认识,晚些时候金疯子也来了。
为了庆祝这几个孩子成功脱离苦海,金疯子还特地大汗淋漓地搬了两箱酒上来,他再递酒给姜暮的时候,姜暮望向靳朝,今晚靳朝没有阻止,不过提醒她:“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四个字在金疯子眼里的解读就是放开来喝,所以一上来就说了一堆漂亮话,几乎把他毕生所会的成语全都用上了,说得那是慷慨激昂,激情澎湃,热血似火,然后让大家喝。
靳朝和三赖他们习惯了,知道他每次喝酒前都要废话一大堆,压根不甩他,奈何几个小屁孩听得很上头,一上来就猛喝,好像不喝猛点体现不了他们已经从高中这个门槛跨出去即将成为一个大人的勇猛激进。
后来章广宇他女友问他们考得怎么样,准备上什么学校时,章帆报了个有汽修专业的大专,但是说他不一定能考上,要是实在不行就去某翔开挖掘机去,也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潘恺说他准备去学哲学,一句话一出整桌安静,都觉得他可能喝大了。
然后问到姜暮,姜暮抬头望向靳朝,靳朝垂眸转着面前的啤酒瓶盖,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她敛眸说道:“还没想好。”
潘恺激动道:“你还没想好啊?两个月前问你你就说没想好了,加紧想啊,分数一出来就要填志愿了。”
姜暮没说话,捧起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金疯子到了没多久,大家就忙活着烧烤了,章帆和潘恺两人捣鼓了半天都没把碳给点着,看得三赖替他们着急,干脆亲自上手了。
章广宇女友放了音乐,金疯子扭嗨了还顺带问了句:“铁公鸡怎么没来?”
靳朝回道:“家里有事回去了。”
烧烤的烟雾直往这飘,靳朝干脆起身绕到天台另一头抽烟去了,姜暮也去烤了一会,被烟呛得咳嗽,给三赖撵走了,她回来找了一圈没看见靳朝,便绕过隔断往天台另一边走去。
这半边堆的都是杂物,有咸菜缸子,工具箱,居然还有个装满东西的破浴缸,这收纳效果很是神奇。
而靳朝就坐在天台边上叼着烟低头打电话,长腿随意翘在浴缸上,肆意不拘,结实的臂膀撑在身旁,隆起偾张的肌肉,那帅气的硬汉形象散发出迷人的安全感,有着男人最纯粹的味道。
姜暮的脚步情不自禁地朝他走去,停在他的身旁安静地趴在阳台边,靳朝侧眸盯着她对电话里说道:“气囊先不急,等我明天回去再说,嗯,今天不过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章广宇家的阳台地理位置挺好,夜里能看见城中村的百家灯火,充满了烟火气,夏风一吹,凉爽舒服,只不过姜暮每次喝完酒都有种眼皮子打架的感觉,也不是困,就是睁不大开。
靳朝挂了电话问道:“喝多了?”
姜暮立马直起身子说道:“才没有,我清醒得很。”
靳朝眸光很深,流转之间含着淡淡的笑,看着她绯红的小脸,听见她软糯糯地喊了声:“哥。”
“嗯。”他应着她。
姜暮身子晃了下,问道:“你说我考哪好?”
靳朝将烟灭了低下头:“你应该跟你妈商量。”
“她希望我去澳洲。”
靳朝的睫毛微微撩了下,姜暮凑近他抬起头问道:“我要真去了澳洲就很长时间不能回来了,你会舍不得吗?”
靳朝抬起眸掠着她,他没有说话,只是眼里荡着令人炫目的光,深得像一眼望不到边的星河,可此时此刻他的宇宙里只映出小小的她。
周围灯火璀璨,闪着星光的小灯围绕在他们周身,姜暮双眼焦灼地盯着他,目光从他浓郁的眉眼滑落到他清晰的唇线上,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唇泛着诱人的潋滟,那么一瞬间,姜暮的大脑不受控制,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四瓣相触时,姜暮的心跳声淹没了世间万物,纯情生涩香软的触感覆在靳朝的唇上,转瞬即逝,却又像星火燎原。
他瞪着双眼,眸中是被触发的灼热,盯着姜暮低下头去闪躲的眉眼,呼吸沉重地训道:“你昏头了。”
姜暮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她的确感觉昏头了,整个大脑都是飘的,人像踩在棉花上,却不服气被靳朝说,硬是大着胆子再次抬起头吻了他一下,而这一次在她离开他的唇时,腰上的力道忽然收紧,她整个人都被靳朝揽入怀中,他低下头噙住了她的唇,撬开她唇齿的刹那,姜暮感觉心脏骤停了,尽管她小时候经常睡在靳朝身边,可这种从未有过的亲密让她脚步虚软。
只是很短暂的纠缠,靳朝抵着她的额,呼吸滚烫地对她说:“我也昏头了。”
望着她迷离的眸色和如玉的脸蛋,他再次失控地吮上她柔软细腻的唇,隔着几步的距离,另一头是慵懒的音乐,潘恺他们大喊大叫的玩笑,金疯子扯破嗓子的歌声,所有的一切都在进行着,仅仅一断之隔。
那刺激的紧张感让姜暮整个人都蜷缩在靳朝怀里,心脏仿若被他放置在云端,身体却在下陷,靳朝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的重量全部接了过来,舌尖不断纠缠着她,姜暮大脑缺氧甚至眩晕,强烈的炙热将她吞噬。
双轨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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