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乐脸上的无坚不摧有所动摇,差点开口给宋平安台阶下。
话到唇边,她嘴巴都要张开了,忽看见宋平安眼神晃荡着挪进厨房。
他把冷油条送进烤箱,上下一百二十度,预定六分钟出炉。豆浆是塑料碗盛的,他们家还没购置瓷碗玻璃碗,不好放进微波炉里热。至于茶叶蛋,姜长乐本来也喜欢冷食,宋平安用塑料袋包着鸡蛋在桌子上滚了两轮,把蛋壳碾碎,修长的手指三下五除二剥干净茶叶蛋,送到姜长乐眼前。
“你可以把我微信备注改成狗。”
没料到他的道歉词这么清奇,姜长乐怔了一下,右脸颊逐渐凹进一道印第安窝,“我才没那么小气。”说着轻抿嘴巴,眼光垂下去。
她一张小脸浮现影影绰绰的愉快,宋平安回想起她纸条上画的诸多感叹号,空心的、圆圆的,假如别人写了一模一样的叹号,他未必会在心底开出一朵一朵花。
姜长乐接过他递来的茶叶蛋,津津有味啃了两口,问宋平安豆浆里放糖了没有。
他答放了,而且许多。姜长乐嗯了一声,尾调扬得很快乐,认为宋平安待她不薄,连这么一丁点喜好都记得。
她对他们之间的友谊重拾信心,按宋平安的指示把豆浆端到餐桌上,等他热好了油条一起吃早午饭。
宋平安那碗豆浆没放糖,姜长乐一开始拿错了,尝了一口没反应过来,还寻思宋平安骗她。他拎着油条外拿两双一次性筷子现身,见姜长乐捧着碗豆浆皱眉头,以为无良商家卖他变质的产品。
“怎么了,豆浆坏了?”
“你尝尝。”
宋平安接过塑料碗,没在意姜长乐的嘴唇碰过哪里,抿了一口豆浆,味醇豆香,还不甜,简直称得上完美。
他向姜长乐投去疑惑的目光,听她哼哼唧唧抱怨了一句没放糖。
宋平安原本就知道姜长乐爱撒娇,但是听来听去,并不觉得腻歪,反倒想逗她再哼几句。
他于是说其实自己忘了放糖,姜长乐仰脸望着面前人风轻云淡的眼睛,从他压抑的嘴角识破这人在撒谎。她伸手去够另一碗豆浆,尝了一小口,甜得嗓子发齁。姜长乐撇嘴哼道:“就是你言而无信,我才第一时间怀疑你。”
宋平安这才见识到姜长乐严密的逻辑。
他坐下来给姜长乐递筷子,怕她旧事重提而自己毫无对策,立马指向油条请她品尝。
烤箱把油条热得外皮酥脆,犹如现炸,泡上一截儿豆浆放嘴里化着,齿颊生香。
姜长乐吃下一整根油条,唇上抹油光,想霸占桌上余下的一根,又不太好意思。她瞥了眼宋平安慢条斯理的吃相,问他是否根本不饿。宋平安的目光晃过她眼睛,姜长乐不等他回答就自行夹了油条浸豆浆,嘴里振振有词,说不吃就浪费了。
宋平安想搬入新家的第一顿饭着实寒碜了些,连让两个人吃饱都不够,而且听他母亲说,入住第一天是该动灶暖房的。他搁下筷子,问姜长乐今天有什么安排。她一脸无所谓,让宋平安说说他的计划。
他请姜长乐稍等,回屋取了纸笔在餐桌上列起家中欠缺的物品。
宋平安以房间为划分标准,大到客厅,小到卫生间,分门别类写着清单。姜长乐夸奖宋平安考虑细致妥帖,因为在卫生间那一栏他还写上了卫生巾,并且抬头确认姜长乐是否用棉条。
她不由认为宋平安接受了良好的两性教育,不以谈及女性问题羞耻。这很好,不过姜长乐尚且未提升到如此境界,只好低下眼应答两句,尽量不使面颊飞红。
两人商量完毕,先去小区附近租了辆车,乘坐公共交通采办五页纸的物品并不现实。
姜长乐坐上驾驶位,宋平安在系上安全带的一瞬间,询问身边人用不用找个代驾。
绛城的路况不比海城,车道多而拥挤,姜长乐人生地不熟,对指示牌和约定俗成的绛城路规一概不知。稳稳地堵在路上也罢了,就怕稍不留神让性急的司机别道超车或者反向跑了单行马路。
听了他的建议,姜长乐首先认可他的顾虑很有现实意义,只不过她快有六年驾龄,期间从没收到罚单或者扣些分数。再说,请代驾并非不要钱,他们打工人初期能省则省,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姜长乐拍了拍宋平安的胳膊,让他把一颗心咽回肚子。她是要长期在绛城待的,今天不敢上路,往后发了财买了车,总归要拉出去溜。虽然都会上保险,但是从个人心理出发,姜长乐舍不得用自己辛苦攒的车试错。
宋平安再次着了女主人的道,暗想姜长乐胆大心细,将来由她管家管钱小日子一定过得风生水起。
他们俩意气风发上路,一道上避开了早晚高峰,算畅通无阻且波澜不惊地抵达了某瑞典家具仓库。
姜长乐下了车,眼睛里带点人生第一次独居的兴奋和宏图大志。
从前在家,但凡要添置东西都要经过季晓芸的首肯。姜长乐提出买这个买那个,她母亲通常会垮着一张脸以中看不中用等罪名驳回。季晓芸是名副其实的实权者,而姜长乐作为名义上的家庭一份子,大事小事皆参与了个寂寞。
搬出来和宋平安合租,他们俩虽然在严格意义上算不得家庭,但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合该互相尊重。姜长乐忽略了被约束的惯性,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每看一样东西都问宋平安意见是极其礼貌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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