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李能发现刘训导对待自己的态度和对待蔡越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刘训导虽然平日里和他们也走得近，可说话都是高高在上的。
    反而面对那些富家子弟，语调平和，但也缺少了一些亲近。唯有面对蔡越，那态度都能称得上是恭敬了。
    这人，肯定身份不一般。
    不止李能这么想，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因此，当第一堂课上完，曹夫子离开后，讲堂里的所有学子都依旧坐在位置上，谁也没出去。
    但他们还是看着蔡越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着。
    最后，还是那群富家子弟当中的领头人范倚林起身，上前和蔡越打招呼。
    他直接坐在蔡越旁边的位置上，那位置上的人一见他就让开了。
    “你是蔡越？”范倚林笑着开口，“我在靖平县没见过你，蔡学弟家住何方？怎的来靖平县读书了？”
    这个问题，他没来之前就知道一定会被问到。
    他倒也不用隐瞒，将方才回答刘训导的话又说了一遍。
    讲堂里其他同窗全都竖着耳朵听，闻言诧异，原来是从京城来的。
    只是既然父母皆不在了，那怎么刘训导还对他如此友善？估摸着他口中的表叔表婶不是一般人。
    范倚林倒是想问清楚，但也知道初次见面，问太多了不好，因此转移了话题，问他京城的事情。
    这里的人都没去过京城，三派人倒都忍不住往他那边侧了侧身子，想知道那繁华的帝都到底是何种模样。
    蔡越先前在码头被同龄孩子打，所以那之后他的胆子就变得有点小，尤其是惧怕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反倒是对比自己小，或者比自己大许多的人更能平稳交流。
    好在县学的学子最小也有十三四岁，比起蔡越都要大上许多，让他稍微没那么紧张。
    范倚林听他谈吐，就知道蔡越不是穷苦人家出生的。
    甚至在他爹娘去世之前，可能身份还不低。
    他有心交好，也知道这是属于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存了心思想将他带入自己的朋友圈。
    蔡越也确实跟着他认识了一个又一个同窗，有人带着，他总算没那么拘谨了。
    李能和赵景他们两帮人见状，就有些兴致缺缺的。
    想来以后这蔡越，跟他们也是没有多少交集的吧？有钱人都是和有钱人玩在一起的，没什么差别。
    谁知道没过多久，蔡越就起身，从他那个奇奇怪怪的包包里面拿出一个荷包。
    然后拿着荷包，给范倚林他们分了糖。
    范倚林都愣了一下，“这是……”
    “这是水果味的糖，你这个应该是橙子味的，还有葡萄味，梨子味等等，我都混在一起了，你们尝尝。”
    范倚林当然吃过糖果，也吃过水果味的糖果。据说这种糖不便宜，进货都很难进，他爹也是走商之人送礼送给他的。
    没想到这蔡越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一包分人，还每个人两颗？
    这和普通的饴糖可不一样，范倚林当即拆了一个塞进了嘴里。
    第2814章 老气横生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着糖果吃了起来。
    一入口，眼睛就亮了起来。
    李能等人都看过来，见到这些吃过不少好东西的富家子弟，都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顿时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道这糖果多好吃，竟然能让这些人都觉得稀奇。
    谁知蔡越分完范倚林那些人之后，又走到了赵景面前，从荷包里拿出两颗糖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赵景怔住了，范倚林也愣住了，李能更是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给赵景？
    “你，你把这糖给我？”赵景不太确定的问道。
    蔡越点点头，“对啊。”
    “为何给我？”
    蔡越诧异了下，“你不是我同窗吗？这些糖果，是给同窗的见面礼，自然是每个人都有的。”
    其实他是不太愿意分给李能的，但那样显得太厚此薄彼了。他也不知道表叔要怎么整顿县学，在此之前，他还是一视同仁的好，免得被刘训导猜到自己和表婶看到李能他们的所作所为，提前有了准备。
    赵景听完他的话，却半晌回不过神来。
    同窗啊……
    蔡越已经越过他，就直接朝后面的人走去。
    赵景却陡然清醒过来，伸手一把抓住他，“等等，你，你给了我见面礼，可我身上没有……什么回礼。”
    蔡越，“不需要什么回礼，我刚来靖平县，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回头要是有不懂的，还需要请教你们，到时候你们不要拒绝我便好。”
    他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他就是这般想的，倒是没有刻意转圜的意思。
    赵景不由的松开手，蔡越就走向下一桌，将手里的糖果一一分了下去。
    分到李能的时候，后者立刻眉开眼笑，很是自信的说道，“蔡学弟你放心，你要有不懂的只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范倚林轻嗤了一声，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厚脸皮说出这种话来。
    然而，等到蔡越重新来到他这边的时候，范倚林的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将蔡越拉到一旁，小声的问道，“你何必将糖果分给那些人？你是打算同他们做朋友？”
    蔡越蹙眉，“大家不都是同窗吗？”
    “可他们穷，家里连束脩都交不起。”
    蔡越抿抿唇，再抬头时表情严肃认真，“可是范师兄，我也是身无分文。要不是表叔表婶怜惜我，我可能连书都读不起。你不知道，其实几个月前，我还在码头搬运货物，连饭都吃不上。”
    范倚林傻眼了，“你在逗我？”
    “我说的是实话，我现在还能给你描述码头的人间百态。”
    “可，可是，可是你才不到十岁，怎么可能去码头干活？而且你还是个童生，你看起来就是富贵人家出生的，言谈举止和乡下学子完全不同啊。”他没说的是，蔡越某些行为，连他都觉得贵气，下意识的想跟着学。
    “我虽然年纪小，可我却经历了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经历过的事，我的心，其实已经很沧老了。”
    范倚林看着他老气横秋的样子，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2815章 教谕再次上门
    蔡越又叹了一口气，还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道，“莫欺少年穷啊。”
    说罢，他摇摇头，转身回了讲堂。
    范倚林就有些浑浑噩噩的，接下来的半日，他都时不时的看向蔡越，想透过这几眼看看他沧老的模样，然而只见到一个小豆丁端端正正的坐在案桌前，身姿笔挺的听着先生讲课，连读书说话都嫩生嫩气的。
    范倚林就想打自己一巴掌，他觉得自己被蔡越给忽悠了。等到下午课上完后，他又想找蔡越说道说道。
    谁知道这小子一下学，便迅速把书籍整理好，背起包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县学，回家了。
    听完蔡越这一天的经历，郑泉水和高子他们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蔡越腿上的迟迟不明所以，也跟着咯咯咯的发出叫声。
    倒是邵青远沉默的皱着眉，看蔡越说得差不多了，便让他回去休息。
    郑泉水和高子意犹未尽，还想再听听，就搂着他一块离开了。
    迟迟被他们抱在怀里，四个人很快离开了花厅。
    他们一走，花厅便安静了下来。
    邵青远嗤笑一声，“一个县学连三十个学生都不到，竟然还能分成三派。”
    这些学生缺少的不止是知识，还有其他品德教育方面。
    连蔡越都知道，莫欺少年穷，可县学却把‘穷’这个字，在角角落落从上到下全方位表现的淋漓尽致。
    顾云冬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坐在他身边，喝了一口水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整顿县学？”
    邵青远，“等县学教谕再次上门的时候。”
    只是他没想到这位教谕这般不经念叨，他这边刚说完，第二天一早，他刚上衙，县学的教谕便苦着脸过来了。
    他一来就开始诉苦哭穷，说他这段时间已经想了许多办法了，可只筹到二十两银子，连给所有学子买笔墨纸砚都不够，实在是山穷水尽了，求邵青远帮帮忙。
    还真别说，几日不见，这教谕看着的确憔悴瘦弱了许多。
    邵青远承认他做事确实尽心尽力，就是这做事的方法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教谕说得惨兮兮的，仿佛再没有银钱加持，这县学就要办不下去了，那些学子都要没书读，将来靖平县的读书人便会越来越少，进来也会越来越落后的。
    邵青远眼看着他说着说着都要哭出来了，只能揉了揉额角，站起身从案桌前走了出来，说道，“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县学一趟。”
    教谕一愣，等反应过来后脸上瞬间闪过光芒，“大人，你是说，你是说……”
    只是随后他又蹙眉，不是给银钱就行了吗？为何还要去县学？
    不过无所谓了，只要大人肯管就行。等到他见着了县学学子们的不容易，就会拨下银子的。
    教谕赶紧在前面带路，邵青远叫上邵文一块跟着走。
    县学离得也不远，一行三人就这么直接步行过去了。
    到了县学，门房眼尖，急忙跑回去找刘训导曹夫子他们。
    等到邵青远进门后，就见到两人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