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络罗氏冷笑, 泪水倏地滑落了眼眸:“所以,你根本就清楚的是么?”
“心里明镜儿似的,自己生来肾水不足,难于让女子有妊。所以无心女色,也从不催子嗣事。我都急得什么似的,整日里求神拜佛,恨不得试遍了所谓的偏方验方。效果没见,却把自己折腾得不轻。”
“你也从不见怪罪,只无比心疼地抱着我安慰。说子嗣事要看缘分,咱们都还年轻……”
“一句宁可不要子嗣也不让福晋受这般苦楚,赚我多少眼泪,让我多深愧疚你知道么?我甚至想过,再过几年若还这般。你不肯纳妾,我不能生,便一死,我也不能让你落得无子被夺爵,断了祭祀。结果……”
“你明知道我为何而苦,为何而哭却从不肯说!你……”
隐瞒了许久的真相被猛然掀开,胤襈直接僵立当场,羞耻到无以复加。真·恨不得地面能裂开条缝,让他钻进去。
可并没有,只有福晋含泪控诉,声音中充满了决绝。
吓得他甚尊严面子的都抛到九霄云外,赶紧上前把人抱住:“福晋莫哭,爷……不,我……”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豁不出去那个脸。我怕,怕你瞧不起我,怕风声走漏后,被众兄弟们耻笑,怕连下场的机会都没。可凭什么呢?凭什么都是一样的龙子凤孙,太子可以、老大可以,单爷不行?”
“我偏要给额娘争气,给你争脸。偏让所有人都如裕亲王伯一样,道声八皇子甚贤,可托大事!!!”
郭络罗氏哭声稍停,怔怔地看着他。
却见他掏出帕子,温温柔柔地给她擦脸:“好福晋莫哭,大夫说我虽……虽有些不足,但也不是全无机会。只比寻常人艰难些,咱们小心仔细,早晚会有好消息的,早晚会的,你信爷!”
又被他牢牢锁在怀里的郭络罗氏冷笑:“早晚是什么时候?你又准备让我当多久的妒妇?”
“既然你自己折腾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好消息。不如,接下来听我安排?以三年为期,若能等到喜讯,自然一双两好。否则的话,你与皇阿玛说明其中根由,放我离开;或者我往宫中给你求数十个好生养的美人儿……”
总结一下,就是你不听本福晋的,里子面子都得没!
胤襈无奈苦笑:“好,只要你肯放爷这一马,好好过日子,怎么都好。横竖原本这府中之事,也样样都听你的不是?”
“嗯!”郭络罗氏点头:“既如此,爷便往前院书房中住些日子吧!”
这……
胤襈想反对,但福晋根本不给机会。仗着他有伤,不敢妄动更不敢不舍得伤她。直接扯着膀子将人扭出了屋:“李富贵,好生照料爷!”
哈???
突然被委派重任的李富贵:……
就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前头爷受伤的时候,福晋哭得跟没了老子娘似的。遍请名医,各种亲力亲为。不知道的,还以为爷行将不治了呢。这一晚上才到黑,就大变脸成这样,连人都给直接扔出来了?
“还愣着作甚?”胤襈皱眉,直接一脚踹过去:“没听着福晋如何吩咐?照顾不好爷,让福晋挂心,仔细发罚你去倒恭桶!”
得!爷跟福晋闹别扭,最后倒霉的,居然是他这个可怜的奴才。
谁让他命贱,生来就是个伺候人的呢?李富贵点头哈腰,赶紧传轿子伺候这位爷去了书房。然后一天,两天,一旬……那点子伤早都好了,爷的脾气却越来越大了。
一样火大的,还有太子胤礽。
起初被拘在毓庆宫,他心里虽万分气恼惊怒。却并不如何惶恐,父子君臣了那么久。康熙足够了解他,同样的他爷足够了解康熙。不管从国本、感情还是备选之人等,他都顾忌深深,且没有更好的选择。
可一天过去,五天过去,十天过去。
他所抄的那些个经书,写的那些诗都如石沉大海。莫说如年少时那般被赞誉,便连个回音也没。
眼看着春去夏至,皇额娘的忌日与他的生日到来。往年都会亲自或者遣人祭拜皇额娘,与他一起怀念皇额娘,吩咐人给他好生煮一碗长寿面的皇阿玛停止了一切这所有的一切。
彻底忘了他这个曾经最为珍爱的儿子般!
胤礽终于坐不住。
提笔写了篇祭文,让自己的贴身太监何玉柱送往乾清宫。恳请皇阿玛祭拜皇额娘的时候,一并烧了去!恕儿子不孝,不能亲往祭拜了。
这时候没有甚白月光、朱砂痣的说法。
若有,康熙自己也得承认,他的梦中白月光是赫舍里,心口上的朱砂痣也是!
两人虽缘起于政治联姻,大婚时还是对感情懵懵懂懂的俩小孩儿。但架不住那时候先有鳌拜擅权,后有三藩作乱。内忧外患之中,一直是赫舍里站在他身边。帮他整顿宫务,约束后宫,听他所有的烦恼憋屈,鼓励他砥砺前行。
更豁出命来,为他先后诞育两个嫡子。如花生命还未来得及盛放,就彻底凋零。
当年后初薨,康熙甚至不顾朝臣反对,将其直接停灵在帝王专用的乾清宫。自她辞世到康熙十六年,圣驾亲往祭拜八十余次。
也是念及此,胤礽的错误才一次又一次地被宽恕。
而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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