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优见苏家好不说话定定的看着自己,一时也摸不准她在想什么,僵在床上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可以感觉出来,她应该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
“睡吧。”苏家好转过身子,把扔在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
“哦。”许优连忙扯过被子张开抖了抖。
随着啪的一声,屋子里的灯又黑了,许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就听见苏家好折返回来的脚步声,下一秒身边就钻进来一个人。
“今晚我睡你这儿。”
苏家好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听不出什么起伏来,许优看了眼她的侧脸,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过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到了二十六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多了个人的缘故,两人很快就都相继睡着了。
“优优,快过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再叫自己,抬头看去,许优的眼睛顷刻间便被泪水模糊了,她张了张嘴,有些艰难有些苦涩——
“外公。”
赵新理是许优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道温暖,如果没有这个老人的存在,许优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长大,二十几年的光阴岁月,外公是她生命中最为珍贵的亲人,如果可以,许优宁愿用自己生命的二十年换取外公哪怕一个月的阳寿。
“外公抱好,外公抱好....”小小的许优被外公夹在胳膊底下,奶声奶气的说着,手里抓着新买的玩具,每天放学赵新理都会在小卖部给自己的宝贝外孙买一个小玩意儿,逗她开心。
“抱好了,咱们优优掉不了。”那时的赵新理不过五十来岁的人,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脸色黑红黑红的,什么时候都是一身中山装,跟赵丽娟是完全相反的性格,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脸上总是乐呵呵的带着笑,似乎永远都没有烦心事儿。
许优小的时候不是个好带的孩子,不爱睡觉又喜欢哭,每天一到正中午最热的点儿,就闹着要出去玩,外婆重男轻女从不理会,只有赵新理穿好衣服戴好草帽,一手抱着许优一手拎着她的红色小车,不怕热不嫌烦,天天带她去公园,一玩就是三四个小时,等许优玩够了玩好了,又领着她去买汽水,咕嘟咕嘟喝上一肚子,到现在都想起来嘴里都是甜的。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直到自己十岁那年,被爸妈接走的那天,是外公第一次发火,摔了筷子摔了碗,抱着自己不停地流眼泪,那是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外公哭。
“外公别哭,优优放假就来看外公。”许优年纪还太小,她舍不得外公,可也离不开爸爸妈妈,只能用小手擦着赵新理脸上的眼泪,可却没想到这样的举动让外公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离开了外公的日子,许优没了避风港,就像是个没人管的孤儿,爸爸妈妈每天都在吵架,她就戴着耳机关着房门躲在卧室,要是吵得再厉害了,她就一个人跑到楼下荡秋千,直到听不见赵丽娟的声音,她才上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初中,他们离婚。
许优为了逃避赵丽娟,选了一个很远的北方城市,这是许优第一次离开家,生活里唯一的光亮是有苏家好陪着她,两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就这么结伴到了陌生的城市,开始了大学生活。
赵新理来看她的时候许优已经大二了。
外公老了,背驼了腰弯了,走路也需要人扶着,唯一不变的应该就是脸上的笑容,他没有待太久,匆匆见过许优一面后吃了顿饭,坐着第二天的飞机就走了。
那时候许优觉得她还有很多时间,将来要努力挣钱,好好报答外公,但有些事就是这样,天不遂人愿。
大三那年的十一假期,噩耗就传来了,赵新理得了肺癌,已经是晚期,许优觉得天都要塌了,不停地哭连句完整话都说不清楚,苏家好怕她出事,陪着她旷课一块回了家。
许优见了赵新理最后一面,她走的时候,外公还能说话走路,只是吃不进饭,可等她回到学校,赵新理已经不能讲话了,许优坚持每天打电话,哪怕是听着外公的呼吸声,她都能安心。
该来的始终要来,一个星期后,电话里没有了外公的呼吸声,取而代之的是赵丽娟的声音。
“外公呢?”
“外公在做化疗,医生说手机有辐射,不让用。”那是赵丽娟为数不多的能平静说话的时刻。
许优没有再追问,信与不信之间,她选择信。
于是悲伤晚来了两个月,但还是来了。
回家的路上,苏家好一直抱着许优,陪着她一起哭。
世界上对许优最好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苏家好是被许优的哭声惊醒的——
“许优许优,醒醒,快醒醒。”
许优闭着眼睛不停在哭,因为太用力身体颤动的格外严重,被苏家好拍醒的时候,胸口是一种窒息疼痛,这一刻许优忽然崩溃了,寂静的夜里她抱着苏家好,放声大哭了出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是不是?”苏家好上一次见许优这样哭还是上大学的时候。
“我梦见我外公了,他抱着我,问我过得好不好,他说他想我了,他抱着我的感觉太真实了,太难受了。”
苏家好咬住嘴唇,抱着许优的胳膊更紧了,泪水也随即夺眶而出。
“不哭了,外公也不想看到你难过。”苏家好哽咽着“我陪着你呢,不难过了,外公也想你开开心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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