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生生地向皇后磕了一个头。
“圣人赐恩,奴原不应该拒绝,只是奴婢情愿留在宫中伺候一辈子,并不想出宫安享荣华,还望皇后娘娘成全奴!”
云滢想起来那几年在边关的不堪痛楚,即便是有泼天的富贵,她也是不情愿再过一次的。
她说着说着已是眼波盈盈,额头细嫩的肌肤也磕出了淡淡的红色,云滢原本就生得美貌动人,眼中有泪更显眉目含情,这样一个语带哽咽的美人若是跪在男子面前哀求或许还会有些效果,然而皇后今晨本就有些未消解的郁气,云滢这番梨花带雨的情态只会叫她厌烦。
云滢又不是跟着后宫娘子的大宫女,一个教坊司里以色艺侍人的女子,哪来的这许多忠心耿耿,说来无非是肖想飞上枝头罢了。
皇后面上的笑意一顿,面上闪过一丝不悦,新画的远山眉微微蹙起,“云氏,你……”
林芳烟听着皇后的语气微变略感不妙,就算是生云滢的气,这姑娘也是自己养了许多年的,此时此刻不得不先替她再想些办法斡旋,只是还没等她说出什么来,坤宁殿的一个都知已经急趋入内,向皇后行了一礼,“娘娘,官家的车驾已然行到殿外了,您要不要去迎一迎?”
圣上已经许久不曾在初一十五以及重要庆典之外的日子踏足中宫了,皇后被这意外的消息弄得一时有些诧异,殿外正有宫人伏地问安,根本不需要皇后再向那个内侍询问确认皇帝是否真的驾幸坤宁殿。
她素来注重礼数,顾不得身侧跪着的教习与舞姬,吩咐了身侧的侍女为自己整衣敛容,觉得妥帖了才踏上前去,遥遥望见天子往内殿行来,便向皇帝福身问安,“官家可是在前面与相公们议完事了,今日竟这么早便往内廷来?”
林芳烟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见云滢脸上犹带泪痕,连忙从袖中递了一块帕子过去,低声同她道:“还不快擦擦脸上的泪,你难道就顶着这样一张花猫脸见驾?”
圣上一向不喜见到别人落泪时的苦相,本来后宫时兴的珍珠花钿妆与倒晕烟墨眉就已经透着清雅朴素,若是女子再落泪作态,其实反而不美。
她自己养了许多年的姑娘,脾气秉性岂有不清楚的,只是林芳烟决计想不到云滢居然敢在皇后面前口无遮拦地说这些话,皇后与国舅是何等尊崇的人,本来国舅爷瞧上了阿滢的容貌与纤腰,就算阿滢做了他的妾室日子应该也不会太差,然而她如今公然抗旨,将来到了国公府,万一遭了夫主厌弃冷落,有什么好处可言?
云滢接过了姑姑递来的手帕,听着殿外恭祝万岁的声音如梦方醒,她勉强将脸上的泪擦拭干净,把手帕塞入自己的暗袖,与坤宁殿的众人一同恭迎圣驾。
她的头伏得极低,即使想偷觑天子圣容,也仅能见到一双男子所穿的乌履与半截朱红色的龙袍。
那双乌履的主人走至内殿,只淡淡道了一句平身,坤宁殿的内侍宫人都起了身,唯独林教习与云滢两人仍跪在地上,等候皇后的发落。
圣上驾幸固然是一件好事,然而皇帝今日神色算不上好,似乎并不是为了探望皇后……反倒像是来问罪的一般。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天子的目光在殿中停留片刻,不免多瞧了地上的女子几眼。
“这是怎么了?”
第3章 美人
皇后坐在皇帝下首的坐榻上,这么一点小事无须刻意隐瞒,便吩咐内侍为天子斟一盏茶汤,大大方方道:“是昨夜为官家献舞的姑娘,臣妾的兄长在宴上对这姑娘一见倾心,就央着臣妾将云氏赐给他。”
“不过或许臣妾天生便不适合做牵红线的月老,”皇后瞥了一眼地上的云滢,她倒是赶上了一个好时候,亲手将茶盏递与了圣上,“教官家见笑了。”
先帝在的时候就有朝中官员偶遇内宫女子后念念不忘,写成诗词在民间流传甚广,后来先帝玉成此事,还被传成一段风流佳话。
虽然帝后之间夫妻恩义不深,但圣上对她这个皇后还算尊重,总不至于为了这样一点小事落了她的颜面。
对于大多数的宫人来说,能出宫嫁人确实是一桩好事,然而皇帝瞧着跪在地中间的女子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总不像是心甘情愿的,淡淡笑道,“鲁国公府官高爵显,又有皇后赐旨,你有什么不情愿的?”
天子的目光停留在昨夜献舞的女子身上,跳舞的女子对于饮食的控制会比寻常宫人更严苛一些,即便是已经换了一身冬装,腰身依旧不会显得臃肿,她的手柔腻如玉,皓腕纤纤,若凝霜雪。只是这么美的一双手现下却十分不安地微微收拢,像是极为害怕一般。
云滢听见皇后同圣上言笑,似乎是想将这一件事情揭过去,心中微感慌乱,她稍稍挺直了脊背,低着头瞧向身前的一块方砖,“国公府门第甚高,奴不敢高攀,只求官家垂怜,奴愿意一辈子留在宫中侍奉,不愿出宫嫁人。”
她的声音急切诚恳,并没有半分作伪,甚至还带了那么一点哭过的沙哑,额顶的细碎头发堪堪遮住磕出来的红痕,云滢虽然没有将头完全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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