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梶纱夜当然知道要克制住自己，不能表现得有戾气，对小孩成长不好。要控制住情绪，家里有别人，不能表现得很狂躁不安，也不可以展现出自己阴暗的那一面，这样会让黄濑凉太觉得自己可能是在针对他。
    正好这孩子又是在青春叛逆期，提前感受养娃生活简直太痛苦了。
    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小梶纱夜也不再开口，专注地批完两个班级的试卷后分了织田作之助一半开始按计算机算分。也不知道算不算安慰，至少她算出来自己的C组和F组的平均分也就差了后面小数点后两位，还算不错。
    “基本都批完了，辛苦。”
    “嗯，凉太君已经去休息了？”
    “是吧，不过他会回避也是我的问题。”
    下意识地接过织田作之助给自己端来的热牛奶，看着他帮自己将草稿纸整理叠好扔掉的模样小梶纱夜出了一会儿神，很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一个人住的时候不会暴露，现在太明显了。作之助你不要安慰我，我知道我就是个糟糕的大人。”
    糟糕的大人会对着别的孩子包容体贴充满善意，回到家里对着自己亲近的人恶言相向。小梶纱夜撑着头，再一次反省自己的同时嘲讽地笑了笑。
    果然，自己除了会道歉，已经成为了最糟糕的大人类型。
    回头瞥了眼似乎拉开了一道缝隙的卫生间，织田作之助并没有说什么宽慰的话，将手里的草稿纸扔进垃圾桶后开口：“凉太君的话，他并没有觉得你有恶意。”
    “怎么可能，他这种年纪的高中生……”
    “有时候你稍微有点小看他了，纱夜。”
    织田作之助可以肯定黄濑凉太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男子高中生，至少在观察他人以及捕捉深意方面，他有着某些成年人都不会有的敏锐。
    就如同刚才，他那种缩脖子害怕的模样，绝对就是装出来的。
    “小看？”
    “是的。”
    对着小梶纱夜示意了一下，看着她主动掐灭了烟后织田作之助才把烟灰缸挪走，清洗完毕倒扣在旁边：“纱夜，你小看他的坚韧程度了。”
    “嗯，这句话我听着有点觉得怪怪的。”
    “……”
    “……”
    小梶老师，不要在这种时候突然飙黄段子！
    “不过也是，我没有十五六岁年纪的弟弟或者妹妹，在这方面确实了解不够。”
    小梶纱夜就像是刚才自己什么都没说，喝了口牛奶发现里面还加了点蜂蜜后表情里多了点困意：“但不管他是不是装的，不能控制脾气又迁怒的我还是烂爆了。”
    小梶纱夜长成了一个糟糕的大人。
    来了两个礼拜却不知道偷听了多少次的黄濑凉太突然觉得有点心疼，当然如果小梶纱夜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想笑，但是他真的越来越觉得小梶纱夜不像是曾经他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老娘天下第一”的少女。
    当年他放假去并盛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跟在她后面，觉得她帅气到什么都会，甚至于还会开摩托车。并且最重要的是她不会觉得自己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做事情都会带上自己一起……
    虽然那个时候时候小梶纱夜被她的父母狂骂了一顿带着6岁的自己飙摩托，但她也会偷偷对着自己挤眼睛做鬼脸。
    曾经十五岁的纱夜完全不像是她的名字，灿烂如同太阳；如今二十五岁的纱夜戴着黑框眼镜抽着烟喝着罐装啤酒，低着头的时候看不到一丝亮度。
    这十年里到底发生了多少让她改变的事情，让她变成了她口中的“糟糕的大人”？
    如果知道原因是某个人的话，他绝对会把对方暴揍一顿。
    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觉到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的时候黄濑凉太下意识应了声，看着开门的织田作之助莫名有些心虚：“织，织田先生？”
    “还没好么，凉太君？”
    “啊，那个我已经洗漱好了，马上就回房间。”
    “凉太君。”
    织田作之助看了眼时间后还是让开了方向，目送着金发少年回到房间时看着他的房门，带着点自己都无法言说的情绪叹了口气。
    这对不是亲姐弟的姐弟在隐藏自己的情绪这方面，可真是像到极致了。
    那么，他呢？他在这个构成奇怪的“家”中，又是什么身份？
    如果只是普通的田螺先生，那么刚才自己为什么有了要找黄濑凉太聊聊有关小梶纱夜的想法，又为什么在看到小梶纱夜颓丧的时候想要去安慰她？
    躺在客厅的床铺里，织田作之助能够感觉到从窗帘缝隙里似乎透出了一束洁白的月光。今天的月光出乎意料得明亮，站起来稍稍拉开窗帘的时候能够看到在月色下摇晃的绣球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放的郁金香。
    这个后花园被小梶纱夜打理得很好看，各种季节的花卉错落有致地摆放在这个院落中。只不过这种精致似乎有些刻意，刻意表现出“我会种花”的感觉，就像是在急于证明什么一样让这个花园变成了模板。
    猫咪在猫窝里睡得香甜，织田作之助低头看着日奈，弯腰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耳朵再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看着天花板难得没有了睡意。
    他是因为和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就会出现这种类似家人的情感？
    早上的两个人依旧一个匆匆忙忙一个淡然自若，把便当分别交给他们看着他们出门，织田作之助低头翻过自己写完的小说第一卷 ，坐在后花园的紫藤架下揉着趴在自己腿上的猫咪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