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是老夫人定下的,若废去岂不是自打脸?老夫人还是不愿相信嫡孙的话,脸色变得很难看。
谢风眠虽是姓谢,却是老夫人亲自教养长大,她人品有瑕,岂不是说老夫人眼盲心瞎,品行不端,才教不好外孙女,才被蒙蔽?
玉老夫人憋着一口气,拄着拐杖的手隐隐发抖。且等着玉沉璧拿不出有效的证据,再发难追究。
陆陆续续五个气质各异身材健壮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帘,看清为首那位,谢风眠神魂大冒:他、他不是死了吗?还是自己派人灭口的!
那个男人正是玉沉璧捉奸逮住的当事人。
五个男人,三个假,两个真,绘声绘色地将怎么伺候表小姐的细节说得生动,连表小姐羞人的癖好都没隐瞒。
记得不错的话,那贱人身上还有我留下的印子。分别在
他说得笃定,细微末节都没放过,用言语将谢风眠里里外外扒了个干干净净。
男人是颜凤馆最出名的小倌,陪过的世家子弟不少,细算下来,在谢风眠床榻受的伤最多。
不仅如此,还差点被灭口。
起先他不晓得谢风眠身份,以为是哪家浪荡风流出来寻欢的世家女,更不晓得她是玉家定下来的孙媳妇。
玉少主派人救了他的命,他当然不希望那样好的人娶一个蛇蝎心肠心无忠贞的女子。
他生得肖似女儿家,笑起来弯起两道眉:老夫人不信的话可亲自检验一番。
说得有鼻子有眼,遑论还有其他男人的佐证。
面子里子全被扯下来。
老夫人还是莫要强求了,谢姑娘根本是离不开男人的主,你要她嫁给玉少主,怕是和玉少主有仇罢?
说话的是谢风眠半月前宠幸的小倌,和先前那位风格迥异,一个阴柔似女,一个粗犷壮硕。
哪怕是玉家人也不能随随便便要人性命,他胆子大,言辞最荤,玉沉璧冷眉冷眼站在一旁,人是她找来的,为的就是顺利退婚。
然她到底是未娶妻的少女,没听过那些污秽的话,这会听得心里犯呕:好了,退下罢。
再说下去,他性命难保。祖母这人,气量小着呢。
从奸夫出现,到奸夫离开,谢风眠都在哭,哭得无声,忍得脸皮涨红,待老夫人怀疑的眼神看过来,她摇摇头,泪落不止。
到了此时她还在蒙蔽祖母,玉沉璧沉声道:来人,扒了她的衣裳!
沉璧!胡闹,你
看清楚谁才是玉家未来的主子!反了你们!
年纪不大的少主第一次寒了脸怒斥,下人们哪还敢犹豫?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住手,给我住手!老夫人气急败坏地大喊。
玉沉璧忍无可忍,气极反笑:祖母,孙女斗胆问您,玉家可曾有过残花败柳的夫人、少夫人?您若再拦,休怪我请祖父牌位来!也好要他看看,在祖母眼里,姓玉的到底没姓谢的金贵!
这便是诛心了。
趁着老夫人晃神的空档,侍婢压着谢风眠要她赤.条条显露人前。
满屋女子,被惊在当场。
玉姣姣看得齿冷,一想到这么不干不净的女子差点脏了她的女儿,她看着老夫人的眼神透着恨意。
点了她的哑穴。
侍婢依言而行。
玉沉璧冷笑着走上前,指着谢风眠腋下靠近左胸的斑驳痕迹道:祖母看清楚了,这是穿白衣服的小倌最先讲的那处。
形容分毫不差,玉老夫人看得一阵眼晕。
她使了个眼色,侍婢扭着谢风眠胳膊将她后脊背示人。
玉沉璧过目不忘,记性绝佳,每指一处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青楼小倌所言,淫.词浪.语从她唇齿流出,竟是全然的斯文,斯文之处,裹着沉沉的愤怒。
趴着!给祖母好好看看!你是怎样的贞洁之人!你想使计毁我,真当我是心慈手软之辈?你先欺我、辱我、害我,泥人都有三分气性!
她蓦然转身,眼睛发红:看清楚了没有,祖母,她就是个人尽可妻的荡.妇!想进我玉家家谱,除非姓玉的全都死绝了!祖母不信我,可信您亲眼所见?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有哪处是旁人毁谤?恕沉璧直言,她就是个被男人操.翻了的烂.货!!
十几年的不忿,十几年的委屈借着生病发泄出来,那句烂.货喊出来,挂着不甚文雅的前缀,震得玉老夫人面如土灰。
这、这还是她最乖巧,最文弱,连句重话都不与人说的孙女吗?
为何为何要这样说她的表姐?
对了,眠眠,眠眠老夫人脑子嗡嗡的,身形不稳,全赖下人搀扶着,定睛看去,她大惊失色!
作为过来人她哪能不知那处是怎么弄的?便是她家孙女出手,那身子骨也没本事弄成这样
这就是祖母拿心肝来疼的好外孙,我这个嫡孙算什么?我就活该要娶一个满心算计肮脏的女子为妻?她今日敢对我下药,来日就能取我性命!
玉沉璧脑子烧得厉害,踉跄着倒退两步,唇瓣轻启,目色阴鸷:还是说祖母想当玉家的罪人?
荒、荒唐!玉老夫人急着辩白,一向温厚纯良的玉少主仿佛被年轻时张扬跋扈的玉姣姣附身:退婚!这样的女人,谁爱要谁要!反正我不
眼前发黑,她身子摇摇晃晃晕倒下去,意识沉睡前嘴里念叨的都是退婚之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日过后,谁敢说少主不是主子的女儿?这据理力争的模样,对上最难缠的老夫人都不落下风。
谢风眠在玉家十几年的经营一朝被毁,立足之地彻底被玉沉璧翻了过来。
婚事就此废了。
众人只当不晓得有过这门婚事,当日出来作证的五个男人销声匿迹再也没了消息。
玉沉璧病了。
病得不轻。
这一病足足七日没醒来,吓得玉老夫人哪还顾得上外孙女的死活,跪在祠堂和早逝的夫君切切赔罪,日夜不歇地为孙女祈福。
唯恐这个金孙折了,她真成玉家头号罪人,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无独有偶,元九娘那日回家后,过了没两天也跟着病了。
做梦都是坐在秋千架的她抱着俊俏乖巧的玉少主甜蜜索吻,简简单单的一幕是当日天机乍现映入她脑海的画面。
得知玉家少主昏迷不醒,元九娘几日来都有些魂不守舍。
她是断定那人和她有情爱上的纠缠,否则无缘无故上天怎会要她看到那样的旖.旎之景?
玉沉璧与人婚约解除的消息传进元府,九娘愈发对她上心了。
时常惦念着,不动声色地打听着关乎玉少主的事迹,奈何玉家过于神秘,即便是作为世家的元家,得到的有用讯息都不多。
这页纸她都要翻烂了。
上面写着玉沉璧的饮食喜好,又不知是真是假。
琴姬绕过后花园穿过几道垂花门来到元九娘住的院落,杏眸含笑:九姐不妨猜猜,我这有个好消息。
她醒了?
是啊,再不醒,玉老夫人真要吓得以死谢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新年祝福
白鹤书院休学日, 难得的假期,元家兄弟姐妹俱在家, 元十三催促着妹妹讲玉家少主在长眉山上的事,元十七啧了一声:十三哥身为儿郎,怎么还这么八卦?女儿家的热闹都要听。
可不是热闹么?虽未亲眼见识玉少主和未婚妻的故事,但当日的情景她记得真真的,女子狼狈至极,玉家少主又摆明被下药的模样,以她多年熟读浔阳城话本的经验来看, 元十七张口能杜撰出十八个版本,各个不带重样的。
禁忌啦,狗血啦, 怎么刺激怎么来。她心里这般想, 还是顾虑到身边元九娘的感受。
元十三脸长得嫩, 笑起来和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无甚区别, 靠着这张格外稚嫩的俊脸,没少惹浔阳城少女的芳心。
他撑着下巴,翘着二郎腿:自家人说说还不行么?
话转到琴姬这,毕竟当日搀扶着玉沉璧从风雪里走来的是她和昼景, 元家人总不能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跑去找准妹夫掰扯女人家的事。
元十三还是要脸的。
要脸的元十四联合了其他哥哥姐姐探听八卦, 拗不过他们, 琴姬三言两语将实情道出。
这事元九娘都不曾知晓。
竟然是一出好有心机的美人献身计啊。十七摸着下巴:这婚事废得好,还没成婚就这么不择手段,真等做了玉家少夫人,姓谢的还不得骑到玉沉璧头上作威作福?
玉家后院里的事藏得深,众人只知道玉少主成了自由身,玉沉璧病好, 前往玉家提亲的多如牛毛,主动入赘的男子也不在少数。
就凭当日闹得一团轰轰烈烈,外面丝毫风声都没传出的劲头,可知玉家家风是何等严谨。
元九娘后怕地捂着心口:还好还好,万幸被十四阻止了。
元十七眼睛转了转,瞧着自家嫡姐不知,眼珠子滴溜溜转,脸噌得红了。
哎?十七,你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元十六在那咋咋呼呼,引来在场人对十七的关注,元十七挠了挠发烫的脸皮,别别扭扭地说了声热,琴姬低头饮茶,眼睛藏笑。
说话之前她倒是忘记自己和恩人躲在山洞听了妹妹的墙角,显然,十七也反应过来了。
要命了。
元十七脸皮再厚,这会也尴尬地想挠墙被、被阿姐听到了啊!
她耳朵通红,努力回想当日亲吻夫子时,满嘴的混账话,什么这个软啊,那个软啊,哎呀!羞死人了!
阿姐怎么可以这样!
她念头刚冒出来,心底的答案也跟着冒出来好罢,定是她和夫子的到来搅了阿姐和景哥哥幽会。
这对未婚夫妻说起来才称得上正儿八经的幽会,至于她和沈端的,充其量算是小孩子的胡闹罢了。
不过夫子的唇确实软啊。
她又开始胡思乱想,眼神飘忽。连身边人说了什么都没在意。
元三郎一声惊呼:玉家少主?
十七被他一嗓子喊得回过神,便见堂上哥哥姐姐们眼里露出跃跃欲试的光芒,她问:玉家少主怎么了?
琴姬轻笑,话是对十七说的,眼睛却是看着佯装镇定的元九娘:登门了。
登、登门?
小厮腿脚麻利地走进来:沈夫子已至门外。
元十七心漏掉了一拍。
又有小厮垂手迈进门槛:十四姑爷也来了。
琴姬前一息打趣九娘,当下被哥哥姐姐们暧昧的眼神瞧着,再是冷性也悄然润红了耳根。她抿唇浅笑:我去迎一迎。
她走得很快,偏生还保持世家女最标准的优雅仪态,眼睛里蕴含的笑意真切而璀璨,看起来就知道是陷入情网中的女人。
元四郎放下手里的针线,笑:改日我也要带夫人去长眉山那座山洞幽会。
四少夫人被夫君不要脸的话羞得低了头,这人,真是的,打趣十四妹和姑爷你侬我侬形影不离,还偏要捎上她!
元四郎生得比女子还美,娶回家的妻子倒是长相普通,可两人感情甚好,若不然也不会有这明目张胆的表现。
元袖为长兄,娶妻有个四五年,四五年妻子肚子没消息,外人都跟着急,他却不急。元四郎不见外的一句调笑惹得在座已婚的男女动了心思,这又是琴姬没有预料到的。
九州广袤,大周男女对幽会的兴趣超过任何一国。婚前的幽会和婚后的幽会,各有各的趣味。
风气可谓开放。
当今女帝李绣玉曾言:愿国土之上,有情人皆知分寸,享浪漫,不负韶华。
分寸与浪漫并重,这也是为何琴姬逆来顺受昼景都不敢轻解罗裳的缘故。
先有情,才有情趣。
越了分寸,即便琴姬不会介意她的情火难捱,这份情都会因她的冒失少了一分庄重。
少了一分庄重,日后回想起来,都是遗憾,都是愧疚,是不圆满。
满堂的哥哥姐姐们嫂嫂们脑袋瓜子里想着隐秘的幽会之处,元十七想和阿姐一般出去迎一迎沈端都不行。
景哥哥是元家板上钉钉的姑爷,是阿姐板上钉钉的夫婿,阿姐去迎自己的夫婿,合情合理。
沈端是什么?元十七哎了一声:沈端虽则不是她的女夫君,还是她的夫子啊。天地君亲师,没错!靠谱!
她大大方方站起来,喊了十五十六出门迎接。
也是稀奇。
昼景唇边噙着一抹笑,她怎么总能在元家门前遇见元家现在的女婿,还是以后的女婿?她想了想,将此推到元家孩子太多的头上。
沈端撞见她也是哑然了一瞬:这、又遇见了!
下了马车裹着雪白大氅的玉沉璧:
真热闹。
行商的人嘴皮子利索,玉沉璧口才不错,但是话少,颇有种惜字如金的意味。有些话能不说就不说,但该说的,她一个字都少不了。
三人在长眉山那日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各自打过招呼,昼景身份最为贵重,走在最前方,刚迈出两步,琴姬笑着迎过来。
这是玉沉璧第二次见自己的救命恩人,初见意识算不得清醒,今日一见被这对未婚夫妻的相貌惊了一下,叹了声天作之合。
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婚事。
她的婚事,她以后的妻子,旁的不求,只求能和她心意相通。从前她觉得心意相通要求过高,此时却不以为然。
分卷(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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