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悦喉咙里头一口血涌上来。
    没喷出来。
    晕了。
    也幸好柳如烟就在她身边，直接就摔到了柳如烟身上。
    慢半拍反应过来的柳如烟一下子把她妈给抱住，一脸的惊惶，
    “妈，妈你怎么了，妈你醒醒……”
    吕老太太眉头拧了一下，站了起来，颇带几分居高临下般瞟了眼母女两人，
    “行了，不过就是晕过去，一会儿醒了你们两个赶紧走吧。”
    “这里不欢迎你们，也没你们住的地方！”
    柳如烟这下是真的有点懵，
    自己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她妈不是外公外婆亲生的，是吕家收养的？
    还有，外婆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是，是说她妈当初把外公外婆的孩子故意给弄丢了？
    不是不是。
    肯定不是这样的。
    一定是她听错了！
    是她耳朵出了问题……
    柳如烟站在吕悦身边，帮着她拍着后背顺着气儿。
    心里头却是乱七八遭的。
    头都要炸开来。
    同时吧，心里头有些说不出来的后悔，
    早知道事情会闹到这一步，她……
    可随即柳如烟自己又摇了头，她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啊。
    外公还好。
    外婆打从心里对自己有隔阂，远着自己呢。
    以前的时侯她只是生气外婆偏心。
    只是这会儿想想刚才听到的那一番对话，柳如烟不禁有些苦笑，
    难怪外婆不喜欢自己。
    原来，她妈妈根本就不是吕家的孩子！
    “妈，你醒了，妈你怎么样？”
    “我没事儿。”
    吕悦摇摇头，拍了两下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呼吸顺畅些。
    然后她叹了口气，眼神幽幽的看向吕老太太，
    “妈，你正在气头上我说什么都是错的，今天或者我就不该来。”
    顿了下，她慢慢的站起身子，
    “爸，妈，那我和烟烟就先走了，妈你心里头生我的气，怪我，哪怕是你没把我当女儿看，可在我心里头，你和我爸都是我最亲最近的人，在我眼里我就是吕家的女儿！”
    “爸，你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
    她在这里可是真的留不下待不住。
    而且，她也不想再留下！
    瞧吕老太太的脸色吗？
    吕悦心里头呵呵笑了两声，拍拍身边柳如烟的手臂，
    “和你外公外婆告辞，咱们去外头找个旅馆先住一晚……”
    柳如烟嘴张了张，想说就这样走吗，她还没看到沈南川呢。
    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朝着吕老太太两人挤出一抹笑，“外公外婆，那那我们先走了。”
    心里头有些想哭——
    她真的不是吕家的亲外孙女吗？
    这事儿现在是没传出去。
    万一以后哪个多嘴的说出去了，被她那些朋友们知道了这事儿。
    一个个的不得笑话死她？
    她哪还有脸见人？
    担心纠结，还有对眼前事情的不满，再加上对沈南川的种种心思。
    柳如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掉。
    母女两人走出沈家小院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去选，车子直接停到一家旅馆门前。
    选的是最贵最好的房间。
    只是等到了屋子，柳如烟的眉头就拧的死死的。
    一张脸阴沉沉的能掐出水来。
    “哎，服务员，你们这房子怎么回事呀，这什么味儿？”
    “天呐，这里还有灰！”
    “这角落里头是什么？”
    “你竟然拿这么脏的杯子给我喝水！”
    柳如烟在这里看什么都不顺眼，鸡蛋里头挑骨头的找茬儿。
    结果那个女服务员还没来得及不满。
    她身边的吕悦一个眼神朝着她厉扫了过来，
    “行了，不就是住一个晚上吗，哪来那么多的事情，你要是不乐意住你现在就给我回去！”
    柳如烟知道她妈心情不好。
    这会儿哪里敢顶嘴啊。
    只能又和女服务员要了壶热水，然后一脸不耐烦的把人给赶了出去。
    “妈，你你喝水吗？”
    “你别理我，让我自己安静会儿。”
    吕悦横了一眼柳如烟，本想让她自己出去逛逛，可又猛不丁的想起一件事情，
    “等等你过来，坐过来我问你点事儿。”
    “妈？”
    “我问你，沈南川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妈，我……”
    柳如烟没想到她妈会问这个，张了张嘴一时间没敢开口。
    “啊什么啊，把你知道的都和我说说。”
    “妈，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人很厉害的，你不知道，队里头的那些人都服他，而且，他训练起来可威风了，可帅了，很有范儿的……”吧啦吧啦的对着吕悦说了一通，一开始吕悦还细心的听着，一心想着从自家闺女话里头找出点沈南川的特点或是脾性什么的来，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嘛。
    只是这一听二听的。
    听到最后吕悦自己就黑了脸，一时没忍住直接就打断了柳如烟的喋喋不休，
    “你停下停下，等下我问你，你这些都是从哪知道的？”
    “别人说的啊。”
    柳如烟想也不想的开了口，“妈，我问过好些人呢，而且，你不知道，当初他不是和我一块在学校进修嘛，他竟然操练和军事实战还有沙盘演练这些，成绩是全部满分，我们的老师和教导员都夸他是个天才呢。”
    “妈，你相信我，他真的是是……”
    在吕悦铁青一片的脸色中。
    柳如烟的声音自动消声！
    吕悦双眼盯着柳如烟，心里头想的是要不是这是从自己肚子里对爬出来的。
    她一准抽过去！
    闭了下眼，她再睁开，平静的眼神中一片深幽，
    “把你心里头那些乱七八遭的想法给我全部打掉，取消，以后你要是再敢有这样半点想法，我先打断你的腿！”
    “妈，我我……”
    柳如烟心里头乱哄哄的，不甘心的很。
    可是她也不傻，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管沈南川是不是真的是外公外婆的孩子。
    也不管她妈是不是真的是吕家收养的。
    她和沈南川，都没那个可能了啊。
    心疼！
    一抽一抽的疼。
    再被她妈这么一吼吧，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行了，你自己出去找点吃的吧，我歇一会儿。”
    她得好好想想这事儿怎么办才好。
    看着柳如烟乖乖的走出去。
    坐在椅子上的吕悦揉了下眉心，心底深处涌起几分的焦躁，
    她没想到吕老太太到现在还在怀疑她！
    当初……当初……
    想到以前那件事情，吕悦保养还好的脸庞上闪过一抹心虚。
    可随即她就立即理直气壮了起来。
    当初，不能怪她的！
    只是现在，得用什么办法打消她爸心里头对她的想法才是。
    至于吕老太太那边……
    这些年来，吕悦早就放弃了去讨好！
    反正，在她爸在，吕家的资源只能倾斜到她身上！
    不然还给吕颜那么一个丫头片子或是那个几年不露一次面的瘸子身上？
    可真是笑死个人！
    只是，沈南川这个人，有点难办啊。
    这事儿不管是真假，都不能成！
    她对着门口幽幽吐了口气，眉头紧紧的拧成了个十字。
    ……
    沈家小院附近的一家茶馆儿。
    沈南川脸色铁青的坐在那里，说是对着顾海琼发脾气生气吧，又不是。
    可不是吧。
    他那一张脸又难看的紧，黑的和锅底的灰有的一比！
    对面。
    顾海琼看着他也没有出声。
    只是默默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口的喝下去。
    直到她两三杯茶喝下去。
    揉揉肚子，要喝个水饱了，不能再喝了啊。
    放下茶杯。
    她看向沈南川，“行了，气够了吗，缓过来了没有，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说说话了吧？”
    “你早就知道这事儿？”
    沈南川听到顾海琼的声音后，握着茶杯的手一紧。
    不过随即他也就松开。
    只是抬眼看向顾海琼，“什么时侯知道的？”
    “怎么，想要和我吵架，觉得我也瞒着你，不告诉你？”
    “……没有，不是，我没这样想。”
    沈南川是想也不想的摇头三否认！
    事实上他也真的没想过。
    他只是觉得自己脑子怎么就那么的笨？！
    连自家媳妇都能想到的不对劲儿，所以才能亲自问出这件事情来啊。
    可是自己却并没继续往下追问！
    甚至，他还把吕老太太送给他的那些礼物真的以为是随便买的，是觉得和他投缘！
    他……
    啪。
    沈南川直接一巴掌拍到了自己半边脸上。
    “我可真是蠢到家了！”
    顾海琼，“……”是有点，不过，这个时侯她还是别出声刺激他。
    不然这家伙怕是真的要气到崩溃了。
    沉默了半响。
    顾海琼看着他仍然是一脸难以接受的样子，想了想，毕竟是自家男人。
    心疼啊。
    安慰两句，“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纠结，说不定是他们弄错了呢？”
    这话顾海琼说的也是有些不怎么走心。
    主要是吧，她看到过吕老太太带过来的照片，虽然都是黑白的。
    但血缘和基因关系真的就是那么神奇。
    很多时侯你只要一搭眼，便能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真的有亲缘关系！
    更何况，吕老太太两个人还说做过亲子鉴定？
    不过这些话她自己心里头知道就好。
    没必要说出来。
    自家男人这会儿正想炸毛呢，她还是把那些话留着给吕老太太两口子说吧。
    “嗯，肯定是他们弄错了。”
    沈南川一听顾海琼的话吧，双眼就是一亮。
    然后下一刻他仿佛是自己安慰自己一般，又重重的点头说了一遍。
    最后更是噌的一下站起了身子。
    把顾海琼给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咱们回家。”
    沈南川看着顾海琼开了口，平静的语气里头却是透着坚定，
    “咱们现在就回家去，和他们说，是他们弄错了，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他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的。
    肯定是他们找错了人嘛。
    自己就是农村出生的，他爹娘都是正宗的乡下人。
    怎么可能和帝都的大户人家扯上关系？
    不可能的事儿！
    顾海琼想要劝他几句，想说你冷静下，人家即然找上门。
    肯定就会有证据什么的。
    不过看着自家男人脸上的神色，她想了想，把这话给咽了下去。
    而且，她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不管如何……
    这事儿啊，还是趁早解决掉吧。
    不然，天天面对着吕老太太那张太过热情的脸。
    顾海琼觉得自己也有些吃不消……
    只是她们两个没想到，自己家里头，吕家老两口正在吵架。
    而且是吵的很凶很厉害的那一种。
    两个人才走到院子里头，从房间里头砰的飞出一个茶杯。
    也幸好沈南川眼疾手快的把顾海琼拉到一边儿。
    不然，那茶杯不定能砸到顾海琼哪里！
    咣当一声。
    茶杯落到地下，碎成了好几瓣儿！
    沈南川脸色漆黑一团，这两个……
    这是吵架吵上瘾，把别人家也当成自己家来吵架？
    “媳妇你……”
    顾海琼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
    然后她朝着屋子里头呶呶下巴，示意他听。
    沈南川眉头跳了一下，听什么听啊，按着他的意思，现在直接就进屋，然后把那两个加起来都要奔两百的人给撵出去，爱去哪去哪，爱去哪吵就去哪吵，反正别在他家里头吵，也别砸他家东西就好！
    而且，沈南川对自己之前听到的事情很是反感。
    排斥。
    他打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爹娘靠不住。
    不像是村子里头其他孩子的爹娘，哪怕是同样的吃不饱穿不暖。
    可是人家孩子的爹娘会担心自家的孩子。
    他家里的爹娘却只会骂他，说他是个累赘……
    直到他入伍。
    所以，他把自己在部队所有的津贴都寄回去，人却不怎么爱回家。
    到现在，家里头那对爹娘更是时不时的就扯出点什么乱子来，仿佛是一心不让他好过似的。
    可是，饶是这样，他也没想过给自己换一个爹娘啊。
    他喜欢吕老太太的亲近温和。
    甚至是对着他笑时侯的那一抹慈祥和温暖！
    可是，不代表他就会认他们是自己的亲爹娘啊。
    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
    他正想抬脚走进去，手臂被顾海琼给抱住。
    沈南川低头看看被自家媳妇抱住的手臂，扬眉去看顾海琼，
    “媳妇？”
    “咱们听听……”
    沈南川想说这有什么好听的啊，又不关他们的事情！
    赶紧让这老两口离开。
    他们家的日子就能再次恢复平静！
    不过，一抬眼看到自家媳妇的双眼，沈南川觉得自己千句万句的话都化为了无有。
    只余下点头了。
    自家媳妇说啥那就是啥！
    屋子时头。
    吕老太太火气噌噌的往上窜，就差没冲过去对着吕老爷子咬上两口！
    最开始吕老爷子还忍着。
    坐在椅子上由着她出声，随便说什么都由着你。
    直到，吕老太太再次说起吕悦来。
    他不禁就叹了口气，“这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没完啊？”
    “过去多久那也是事儿！”
    “过去的事情那就是发生的，发生的事情难道就不存在了吗？”
    “还是说，她的事情我连说都不能说了？”
    吕老太太直接就踹了脚桌子脚。
    这是把桌子脚当成了吕老爷子来踹。
    可惜她却是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年轻的时侯啊。
    这一脚下去可是用了不少力气的。
    结果把她自己脚踹的生疼。
    疼的她倒抽了口气，坐在那里半响没出声。
    倒是把吕老爷子给吓了一跳，
    “怎么样，没事吧，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现在不是年轻的时侯，这脾气还是一点就着……”
    “你说说你，这桌子脚是你能踢的吗？”
    没把桌子给踢到，再把你脚给崴了！
    这不就崴了吗？
    “你说什么呢，好啊，姓吕的，我现在在你眼里头什么都不能做了是吧？”
    “话不能说，不能说你那好女儿，不能说你那好外孙女，现在，我连桌子都不能踢一下了是吧？”
    吕老太太用力拍了下桌子，
    “我告诉你，我还偏就说了，我就踹了，一会我还要把桌子丢出去劈了当柴烧！”
    吕老爷子，“……”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吕老爷子觉得自家这个老太婆越来越不讲道理。
    想要瞪她两眼呢。
    可是觉得最近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有些不好。
    而且事情也挺多的……
    他叹了口气，“我不是不让你说，再说了，你是她妈妈，我……”
    “我不是她妈。”
    “从来都不是！”
    吕老太太一脸的冷意，“我之前说过了，我没有她这样的女儿，那就是没有。”
    “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和孩子说的气话，孩子还没当真呢，你这当大人的竟然认真起来了？”
    吕老爷子的语气里头带着责备，看着吕老太太的眼神有火气往外头窜，
    “凤英，当初这件事情你也答应的。”
    “我不答应能行吗？”
    吕老爷子不提当初还好，这一提当初吧。
    气的，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抬手指着吕老爷子的鼻子，“当初不是那个女人强行把这孩子塞给你的吗？那样的情况下，我能说个不字吗？”人都要死了，拉着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身是血的，她那会儿能不答应吗？
    可是要是知道自己这一答应会让她小儿子就这样消失。
    她宁愿让她去死。
    管谁谁呢。
    她就要她自己的孩子！
    “凤英！”
    吕老爷子也动了怒，老眼里头全是凌厉，
    “人家是为了救我，要不然，就没有咱们的现在，更没有这吕家了！”
    “她爸妈是用命救的咱们……”
    用命救的咱们？
    吕老太太把这话从心里头回想了两遍。
    一股子邪火噌的从自己头顶噌噌的朝外头冒，再一抬眼看到吕老爷子满脸的不赞成，和不快。
    她是想也不想的直接把桌子上的另一个茶壶对着吕老爷子跟前砸了过去。
    “你还好意思说，你这话你怎么说的出口？”
    “当初他们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一心以为是救了咱们，是为了咱们去的，你自己心里头不清楚吗，要不是那个女人蠢的自己泄露了计划，被人套了话，这事儿能出错，咱们能被别人给针对，甚至差点送了命吗？”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女人临去前对着你哀求的眼神儿！”
    说什么救她们。
    还不是为了自救，为了她们两口子逃命！
    不过就是好巧不巧的，她们一行四个人在挣扎奔逃的过程中，自己两口子运气好撑到了最后！
    当初说好她们是分开两路……
    怎么就到了那两个即将的人嘴里头，就变成了为她们引开，吸引敌情？
    吕老太太一是没有及时出现。
    等到她跟着人找到那两个人时，那两口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她就是想要反驳也没用！
    没的让旁边的人觉得她是一个刻薄寡恩，忘恩负义的人！
    二来，她当时也的确是心软了。
    马上要死的人了啊，拉着她的手一口血一口血的吐出来。
    她想着，养个孩子就多养一个吧。
    也就是家里头多了张嘴的事儿！
    她哪里想的到……
    吕老爷子被她一番炮杖般的说下来，脸色铁青，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这都说的哪和哪啊，乱七八遭的。”
    “乱七八遭的？”
    吕老太太一声冷笑，“我还没说完呢，军军不见了以后，你敢说你心里头没多想吗，要是真的没多想，你为什么直接给吕悦和柳家订了亲事，还把她和柳成家给送到了外地去读书？姓吕的，你敢摸着你自己的胸口，敢对着我的眼说，她吕悦是无辜的，是我完全冤枉她吗？”
    “你不就是怕我事后找她麻烦，想着有柳家给她做靠山，让我能顾忌一二吗？”
    她瞪着吕老爷子，双眼通红，“这些年来我不说，你别把我当成傻子！”
    “你你……一派胡言，岂有此理！”
    吕老爷子抬手指着自家老伴，
    “你疯了你，我怎么可能……”
    咕咚一声，话在这里噶然而止。
    还没等吕老太太反应过来，顾海琼心头一跳，拉着满脸傻眼茫然的沈南川冲进了屋子里头。
    地下，吕老爷子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气息微弱。
    顾海琼直接踹了脚沈南川，“还怔着做什么，赶紧把人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