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荒岛。我刚才——
    信号瞬间中断，后半句话没加载出来。他们只好赶进度去抽取脱机令牌，路上还提起这件事，只觉得无论哪里都令人发毛。
    无名还有心情开玩笑：“也许死掉的是我们，之前遇到的你才是活人。”
    荷善……荷善笑不出来了。她甩掉小铲子上的沙土，重重地又把铲子插了进去，开始掘土。
    无名觉得自己真是个缓解气氛小能手，居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多渗人。也许这就是经历过“我们是角色还是人”洗礼的城民，哲学问题如果想不通，就会变成另一种奇怪的心态。
    现在岛上草木繁盛，蝴蝶谷也能赏景了。他们在那里寻宝时，凌荷善被蝴蝶吓得吱哇乱叫。对有些人而言，蝴蝶美丽的翅膀引人注目，对荷善而言——
    她开始四处闪避：“为什么躲？这还用问，不要看花里胡哨的翅膀，多看主体那些小脚脚啊啊啊啊啊啊！”
    无名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帮荷善赶蝴蝶。现在海上起风，不知什么时候起乌云密布，蝴蝶这才准备去躲雨。
    荷善披上雨衣，材质果然是天然植物纤维喷防水涂料。游戏方的考据癖属实强迫症，这种没几个人会发现的设定都加进来。一个农业社会的孤岛小城，不断有海难的角色带来科技，愣是给整出了工业化初期蒸汽时代的味儿。
    “你知道嘛，”她起了兴致，“不同玩家眼中的荒芜之城不一样。初始购买者买到的是默认包，价格最低。世界场景还有‘西式魔幻·黑暗森林’、“传说仙岛·亭台楼阁楼阁”，最近还新出了科技未来情景。不过问题不大，这些场景其实就是高配皮肤。你说话的时候在买了场景一的玩家耳中，很可能加上‘我的天哪，太可怕了我的老伙计’，外貌也会微调。”
    无名听得脸发紫：“我觉得问题很大。在场景一里我甚至可能长了半寸长的胸毛。”
    凌荷善找回一局，嗤笑一声：“在场景一你还是人就不错了，设定中森林有吃小孩的女巫，海中还有喜欢溺死渔民的人鱼。”
    无名又被震撼到了：“你不是说过审很严吗？！”
    荷善和善地示意他无须担心，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那就是一个感觉，感觉。几句话带过，在玩家线不会发生。如果在基础包没有那些惨剧，对你们而言应该也没有。每次更新剧情都是场景bug高发期，如果玩家这次活动充得不够多，可能会下周才修好。”她啪啪拍着无名肩膀，觉得自己的判断保准没错。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们脸上，雨披都挡不住，不一会儿就稀里哗啦打得衣物里外上下都湿透。天气系统格外残忍，凌荷善在这一刻达到了人生新低谷。
    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
    荷善心态爆炸，觉得世界就此毁灭算了。游戏搬砖还有快乐的时候，在真实存在的游戏地图搬砖，还不如去现代的工地。你游体验过差，这体验给钱都没人玩，全靠沉没成本才没跑路。
    “不喜欢这里也没关系，”无名抱抱她，“我也不喜欢，很多内容不知道在哪硬塞进来的。你知道当年少女受难的剧情吗？”
    凌荷善还记得，揉揉眼睛：“记得啊。你说吧。”
    无名讲述起原住民视角的剧情。
    他小时已经有玩家与凭空出现的设施，如今竟凭空造出了人来。石子铺成的小路旁，城民看着突然出现的角色，把孩子护在身后。
    原来有个少女离开家，反遇到歹人。等她逃出生天，玩家终于来英雄救美了。
    城主之子初时还以为看见玩家做好事，兴高采烈地往前挤。有城民认出他，好说歹说才劝住。
    玩家头顶出现好几个选项。
    选项1：我不嫌弃你，跟我走吧。
    选项2 :还是回家吧，家里有人多护得住，你一个小美女怎么能孤身一人。一个人不就是想被欺负，哥哥送你回去。
    小城主不太懂，但还是觉得点哪个选项玩家都有病。
    然后又来了位玩女号的玩家，她头顶的选项也奇奇怪怪。
    选项1：只要你变得强大，就没人能欺辱你。自怨自艾没用，别哭哭啼啼的，城中父老乡亲又不欠你的。擦干眼泪，和我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城中那么多受冻的孤儿，只要都能吃饱穿暖就没事了，好人那么多你偏记得坏的。
    第一位玩家选了这个选项，全然没看见荒芜之城的父老乡亲冷冰冰地在附近看着 。
    选项2：世上的人都恃强凌弱，弱小就是原罪。与其抱怨，不如随我同去看大好河山。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不需要规定好的选项。淫辱女子按律当斩，怎么说是要带来开明与繁华，结果却开始在受害者身上找乐子了。这样下去，务农的女子谁还敢赶集，谁还敢出远门做事。总不能把自己关在家里一辈子只图个严守己身，又不是打娘胎出来就犯了罪。
    小城主虽然不知为什么难受，但是他不想再看也不想再听了。无名气呼呼地跑进树林，无意间竟看到上一个剧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