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情的让人感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急切，也让人感觉到一种不自然的心虚。
    “李老师，旅程劳顿，肯定饿了吧？来来来，先喝些茶水，稍待片刻马上就上菜！我特地叫下面的人准备了好酒，一会儿您可千万得赏脸，多喝几杯！”
    负责陪同的除了宣传部包括孙晓程在内的领导和官员之外，还有当地瓷器协会的会长周平宇，以及当地旅游局局长付平安。
    几个官员倒是没的说，丝毫没有架子，实打实的让李世信觉得什么叫宾至如归。可就是瓷器协会的周平宇，虽然面上也始终挂着客气笑容，眉宇间却隐有不耐。
    “周会长。”
    注意到周平宇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儿，李世信趁着孙晓程倒茶的功夫，和煦一笑道；
    “文物局方面此前找到我，说是想让我担任景德镇的形象代言人，我这心里可是着实的忐忑。在我我的认知中，中国乃至世界瓷器领域里，景德镇可是天子一号的金字招牌。这个形象大使的事情要是定下来之后，我可能得少不了叨扰你。到时候还得周会长辛苦，带着我去咱们制瓷的地方看一看，让我也亲地感受一下咱们景德镇的瓷器文化。”
    在一众前来迎接的大佬中，周平宇这个瓷器协会会长只是个不入流的。
    现在李世信撇下一群领导首先跟自己搭话，让周平宇诧异的一愣。
    “啊，没问题。我这边什么时候都能安排，就是怕李老师到了实地之后会失望......”
    “哎？”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旅游局领导立刻就站了起来将其打断：“周会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老师就算是再见过世面，也不至于看不上咱们一千多年历史的玩应儿啊，对吧？”
    周平宇今年看模样四十多岁，四方大脸身材敦实，一眼看去略显木讷这么个人。
    自己说话被领导当众打断，他瞬间就涨红了脸。
    粗喘了两口气，看得出来是想把一肚子的话咽下去。可是最终，他还是失败了。
    “一千多年的历史谁都不会看不上，可是现在的景德镇瓷器行业，我反正是下不去眼。划出一千多万的财政支出去找个形象大使，怎么就没钱给产业升升级......”
    一句声音不大不小的嘟囔，直接让包厢里除了李世信之外所有人的脸色都尴尬了起来。
    特别是负责这一次接待的孙晓程，猛然一拍桌子，喝道；
    “周平宇！我看你这个协会会长是干够了！领导们有领导们的考虑，轮得上你过来发牢骚？！”
    脸皮，就这样被撕破了。
    正面迎着孙晓程的火气，周平宇梗着脖子，目光依旧盯在那面积奇大的餐桌桌面，只是将声音提高了一个度；
    “原本这协会会长我也没打算干！我自己的厂子办的好好的，你们说瓷器产业现在发现遇到了桎梏，要有人站出来带领所有的瓷厂一起，把景德镇这块招牌重新在国内国际上树立起来。
    那我就当了，可是当了之后，今天开这个会，明天讨那个论。七年下来大领导都换了仨，我这屁股都被会议室的凳子给磨出茧子了，可是怎么样？产业一天不如一天，总值一年跌破一年。
    总提历史总提历史，历史上我们景德镇干啥的？是官窑，是中国的国际名片！那个时候欧洲哪个贵族老爷人手没有一件景德镇的瓷器，他都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喝茶。那时候的景德镇，就跟现在的苹果公司一样！
    可现在的景德镇是什么？为了赚钱，烧窑推了改成瓷器厂，一不研究技术，二不提升品质，三不追求发展，最后连老祖宗的东西都丢了！就靠着景德镇的招牌，顾几十个任嘛不懂的后生仔，开几条生产线，死盯着那几件元青花仿着来，净做些坑外地人的山寨货！”
    越说，周平宇的怨气越大，说到最后他索性站了起来。顺手就拎起了桌子一套看似精美的餐具，对这种人使劲儿的晃着；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都是什么东西？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客人，放在外人面前，末了再问一句；你看这就是我们景德镇出品的瓷器餐具，不错吧？我，我都嫌寒掺！”
    哐叽......
    那个青花瓷茶盏被周平宇使劲儿的扔在了桌子上，掉了个碴之后在桌子上跳芭蕾一般的转着圈圈，间或发出一阵阵类似钢化玻璃般的闷响。
    “就这样的景德镇，外面的游客带着仰慕而来，被死坑大几万之后，再带着怨气走......你别说找这么个老头子过来做代言人，你就是把联合国秘书长拉过来当形象大使，他又能怎么样？！”
    满屋子的人，都不说话了。
    看着脸色一片铁青的领导们，李世信暗暗摇了摇头。
    将悲悯的目光落在了等待开餐的安小小身上。
    这个周平宇怎么样他不知道，他就知道，这顿饭无论如何都是吃不下去了。
    果然，就在李世信这么想着的时候，孙晓程站起了身来，对着在座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李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您今天刚到就让您看见我们这家丑了。这样，我先安排您和安小姐入住。一会儿我让服务员把午餐送到您客房里去。晚上，等晚上的时候我一定让我们领导过来给您赔礼！招待不周，实在是招待不周！”
    眼看着对方似乎想要处理眼下的事情，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深层因素的李世信只好立刻起身，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带着安小小跟一个宣传部的随员一起走出了包房。
    站在那装修豪华，连地毯都是纯羊毛铺就的走廊之中，李世信长长的吁了口气。
    妈的。
    这一次的代言，怕是被文物局那面给坑了啊......
    第833章 混乱（四更万字，求全订，）
    “什么嘛！刚才我明明看到走廊里都已经开始传菜啦！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缩水成三菜一汤了嘛！”
    酒店的客房之中，对着面前的几个碗碟，安小小整张脸都就揪成了包子。
    端着手机，撇了眼老大怨气的安小小，李世信哼了一声。
    “知足吧，至少还有的吃。你要是看不上，那老夫就给你泡一碗方便面。”
    眼见着李世信要过来抢自己硕果仅存的午餐，安小小急了。
    “吃吃吃！三菜一汤也是极好的！嗯，对，极好的！”
    一招制敌，李世信将目光又放回了自己的手机上。
    在没来景德镇之前，凭借丰富的社会阅历，他倒是知道“每个城市的知名度和它的实力不一定成正比”这个道理。
    只是他没有想到，景德镇的名声和实际情况相比，反差竟然有这么大。
    每个城市的知名度和它的实力不一定成正比这个道理很好理解，有的城市实力很强，却没有什么知名度。比如浙省的宁波，明明是新一线城市，还是浙省实力仅次于荣州之后的城市，却一直没有什么知名度。而有的城市明明实力不是最好的，然而名气却最大。比如广西知名度最大的城市是桂林，但桂林的经济在广西实际上只是第三。
    放在江西这里，最能体现出这种反差的，就是自己所在的倒霉催的景德镇了。在江西，景德镇是知名度最大的城市之一。但在江西最穷的三个地级市里，就包括这里。
    看到手机上，微博界面里那显示着当地经济情况的帖子，李世信揉了揉太阳穴。
    这么有名的城市，被称为瓷都之地，在中国乃至世界都闻名遐迩。可实际经济情况呢怎么样呢？
    整体来说就是——不说也罢。
    反正这么大名气的一个地方，跟李世信此前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三线城市天城差不多。
    而经济总量这个东西虽然能够反映一个地方的发展行不行，却并不能代表全部。
    真正让李世信觉得自己这个形象大使，铁定是被王瑞国那孙子坑了的，是微博上一些来过这边的游客，发的一些旅游攻略，以及一些景德镇当地人的评论。
    “这地方也忒特么坑了！在一家瓷器店买了一套茶具，告诉我说是纯手工古法制作，一套花了六千多块，结果拿回家给懂行的人一看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就特么一现代流水线做出来的！跟淘宝上五六百的根本没啥区别！”
    “慕名而来，败兴而归。逛了两个瓷器城，结果发现这边儿的水分实在是太大了。有的店瞎要价，看是游客就往死了要，一只杯子要价好几百，最后砍价能砍到几十块。要是不会砍价，冤枉钱得花多少？”
    “千万别去那些什么大学生集市和瓷器老街。东西死贵，服务还差！普普通通的东西，一开口就是大几百上千，你要跟他们砍价一个个脸臭的不行。给想过来旅游的集美们提个醒，千万别来。没什么地方美食，也没什么像样的景点，瓷器的水还超级深，没什么意思。当然，人傻钱多的当我没说。”
    “楼主不懂就不要瞎说，外地人大多认为陶瓷城和曙光路的东西性价比较高，适合购物，陶溪川，雕塑瓷厂等大学生集市价格贵服务差。这样的人，大部分都是100块的东西还价就要对半砍50买走的选手。150一套茶具，和500一套茶具，卖五百不还价的就是黑心宰客吗？你们要是冲着便宜想买景德镇的青花，那肯定是要挨坑的。景德镇真正的青花也肯定不便宜。本来本地那些手工作坊就已经被外来瓷制品顶的很难受了，你们这些游客还总是用山寨的价格去压真正的青花价格，人家能给你们好脸？”
    纷纷扰扰的，说什么的都有。
    站在李世信的角度上，其实两种不同的观点他都可以理解。
    游客来一个陌生的地方，肯定是冲着这个地方最大的特色。
    比如去冰城，肯定是为了看雪。去蜀川大部分是为了火锅美女大熊猫，而去琼亚大部分是冲着椰树白沙。
    但是游客对一个地方的认知，也就是这些特点层面的东西。一个外地人，没办法去要求他们懂当地的规则和内幕。
    这不公平。
    而当地人的观念，也没有问题。
    他们熟稔那些不为外人知的规则，认为一切触犯了规则的人都无知。
    这样的反差和冲突，表现的其实并不是外来人和本地人之间的价值观差异。
    而更大程度上，表现出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管理的混乱，以及宣传的不到位。
    当地的政府并没有做好一个外来和土著之间的信息互通，这直接导致了外来人不懂当地，当地人抵触外来者。
    作为一个靠着历史文化底蕴做为招牌的地方，这种混乱是致命的。
    再想起方才周平宇在包厢里发的那通牢骚，李世信对于自己的这一趟代言之行，只能苦笑。
    地方接待团出了意外，作为来客李世信就只能等待。
    草草和安小小吃过了午饭，等了两个多小时，李世信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可是，打来电话的并不是此前负责接待的那些领导，而是自己的老粉们。
    “世信啊，我们到啦！你们现在哪个酒店啊！？”
    听到电话那头张耀中中气十足的声音，李世信立刻就报上了自己的位置。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一群老粉便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
    见到李世信，众人都表现得很兴奋。
    “嘿，刚才下了火车我们想着时间还早，顺道去逛了一趟瓷器城。”
    看着刘峰老爷子一面用帽子扇风，一面说着这趟旅程的经历，李世信眉头一挑。
    “哦？都买什么了？”
    “买什么啊！刚进去就看到有买东西的跟卖东西的吵架，就因为退货的事儿，吵的不可开交。最后都打起来啦！我们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敢多呆，看了会热闹就直接过来了。”
    听到刘峰老爷子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现场的情形，李世信只有苦笑。
    等老爷子舞舞玄玄的讲完，李世信淡淡一挥手。
    “行了，先不说这些事儿，你们先安顿下来再说。老吴啊，你带着大家伙去前台登个记，以往都是峰哥花钱请客，这一回你们跟着我一起来签约，费用上都算我的。”
    习惯性的招了招手，李世信交代了一句。
    可是和往常不同，他却并未得到那一声干脆的回应。
    “老吴，老吴？”
    直到这个时候李世信才发现，从刚才自己接到电话，到一群老粉们进了屋，身为平时粉丝团里最活跃的人，吴明一直都没有说过话呢。
    被李世信叫了两声，站在人堆里的吴明才回过了神来。
    “啊，世信......怎么了？”
    看着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的吴明，李世信皱了皱眉头。
    “我说你带着大家伙把入住手续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