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回水了的。
宋嘉书便感慨:“你实在应该先顾自己的。”
懋嫔摇头“几年前皇贵妃娘娘仙逝,若非娘娘肯为臣妾进言一句,臣妾的两个女儿如何能追封了公主,享着公主的祭祀?此等大心愿一了,臣妾更不敢奢求旁的。且到了这把年纪还讲究什么吃穿,倒不如给小格格穿了,想想我就欢喜。”
宋嘉书便跟她认真道谢,又道:“待下回弘历他们带孩子过圆明园来请安,叫富察氏抱了小格格再去给你请安道谢去。”
懋嫔眼睛就是一亮:“听说四阿哥的小格格生的极可爱,娘娘若肯开恩让臣妾见见,便是臣妾的福气了。”
见懋嫔说话的时候总是想要咳嗽,脸色也不甚好,宋嘉书便道:“近来吃了药也不管用吗?”
懋嫔还没说话,却见懋嫔身后的宫女忽然出来跪了道:“求贵妃娘娘劝劝我们娘娘,这两年娘娘凡有个病痛,都再不肯吃药的,只是煎熬自己如何是好?”
宋嘉书一怔:懋嫔从来不出声没有存在感,她身边的宫女自然也是如此。
她只隐约记得,懋嫔身边的宫女,都以碧色开头,但具体叫什么也都记不清了。
懋嫔显然也是吃了一惊,先是才不安道:“扰了贵妃娘娘了。”然后又斥责地上跪着的宫女道:“你还不快起来出去!娘娘的喜事,你反来添乱,以后我再不带你出门了!”
在宫内多年,宋嘉书也已然能清楚的分出来,什么是真的不想被人知道,什么事欲拒还迎的等人问。
懋嫔这明显就是真的不想被人知道。
宋嘉书看了一眼白宁,白宁便带着众人并懋嫔的宫女一起退下了。
屋内只剩下两人。
懋嫔局促了一会儿,见熹贵妃虽没有逼问,但也没有放人的意思,只是静静坐着等待她,便越发坐立不安,半晌才起身道:“娘娘,臣妾……”
宋嘉书安然问道:“是太医院拜高踩低,不肯给你医治吗?”
懋嫔慌忙摇头:“并不是。”
半晌后,懋嫔终究坐下来道:“娘娘,臣妾是于心不安。”
似乎也是憋了太久了,懋嫔说的很快,将旧事都倒出来:“当年我的鹦鹉扑了七阿哥,虽说并非我有心指使,但其实也不全然是意外。”
“我的大格格还未夭折时,已然会说话了,她管两只鹦鹉叫来福,送福。那时候只要她一唤这个名字,鹦鹉就会飞过去站在她手上。”
“后来她去了,我实在伤心,起初是不想要这两只鸟的,也免触景伤情,便连鸟奴才都打发了。可那两只鹦鹉却总是徘徊在花椒树上不肯去,府里的雀鸟房又不敢狠拴着恐伤了爷的赏赐,只要稍微一解链子,它们便会飞回来。”
“三番两次后,我也就罢了,只留下它们由着去吧。”
懋嫔说到这儿,宋嘉书基本也就明白了。
“这些年,我从未叫过它们的名字,尤其是在府里贵妃娘娘的阿哥出生,皇上都给起了带福字的名字,我就更不敢提这件事了。”
“所以当时从王府搬到宫里,哪怕厚着脸皮,我也得去求皇后,求娘娘您,想把那两棵花椒树移进来,就是生怕它们不见了那棵树,呆不住到处乱飞。”
“谁知到底还是惊了七阿哥。”
因七阿哥出生有段时间好生病,贵妃当时还特意听了武氏的建议,做了百衲衣和百纳被,也随着外头富贵人家的规矩,让乳娘嬷嬷等人当面都管阿哥叫名字,不叫爷,生恐年纪小的时候受不住尊贵。
寿嬷嬷带着福惠阿哥在御花园玩,叫的自然也是名字。
白鹦鹉们闻声就飞了过去。
懋嫔一气儿说完,然后低下头嗫喏道:“所以当年我向皇上请命到圆明园来住,也是心内有愧,既不敢说出这些缘故,又不敢面对贵妃娘娘。”
“后来听说七阿哥好了我才安心些。贵妃娘娘薨逝后,我便托您向皇上陈情,给我的两个女儿也追封了公主的位份。我原以为此生所有事都完了,不管是牵挂的,还是愧悔的,都过去了。”
懋嫔眼睛里有些泪水:“可七阿哥还是夭折了。熹贵妃娘娘,臣妾日夜愧悔,不知来日地下,该如何面对皇贵妃娘娘。七阿哥是她唯一的儿子了,可也没有留住。臣妾有时候会想,若是当年没有被鹦鹉吓着,七阿哥是不是不会夭折?”
宋嘉书听她说完,便叹道:“所以你有了病也懒怠吃药保养。”
懋嫔点头:“是啊,听天由命吧。熹贵妃娘娘,我是没过两个女儿的人,我真的未曾想过害旁人的孩子,可我……”
懋嫔说完舒了一口气:“娘娘,这话我再没想到能在临死前说出来,心里也轻省了许多。”懋嫔脸上又浮现一层愧色:“其实我敢在这儿说,也不过仗着娘娘人好会体谅人罢了,今日换了在皇上或是皇后娘娘跟前,我仍旧不敢认的。说到底,我终究是个这样的人罢了。”
宋嘉书从未想过懋嫔是个这样敏感而思绪沉重的人,这样的人,日子总是不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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