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力新环顾了一圈，失血让他头晕目眩，但求生的本能依然在，他低垂下头，祈求道：能不能放过我这次是我不懂规矩。
    林杨沉吟了一会儿，等到郑力新快站不住的时候，才用施恩般的口吻说：可以啊，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就行。
    郑力新猛地抬起头，眼中露出了憎恨的光芒，但还是踉跄着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
    林杨无趣地啧了一声，挥了挥手，说：把他扔警察局门口吧。
    这也太挑衅了吧，林哥您就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林杨像是无聊至极，打了个哈欠，一群废物也没有证据，谁能来惹我们这些守法公民
    是、是，您说得对。
    下属们像拖死尸一样地将郑力新拖走，林杨随意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他像是一个真正的黑道人。
    亲爱的，你刚刚的眼神真帅。白鹿指了指屏幕，对许葭说。
    许葭倒也没反驳，只是说：后面会更帅的。
    只剩四集了。
    不是还有四集？
    你可不可以再接点卧底警匪剧？
    那得看有没有合适的剧本。
    我可以立刻给你安排。
    算了吧，随缘就好，再说今年的工作都快排满了。
    白鹿不再提这个话茬，想了想，又取出了手机。
    许葭看到他动作，又问他：要给张助理打电话？
    嗯，想要你的大海报。
    给他男朋友打。
    怎么要换人？
    这个时间段，张助理不方便接电话，他男朋友应该还能接，顺便让张助理休息一会儿。
    白鹿一点就通，他干脆放下了手机，不打电话了。
    许葭轻声说：明天我亲自去拿周边送给你。
    那今天可不可以做点不适合接打电话的事？
    可以。
    第106章
    许葭早上给白鹿煎了个爱心鸡蛋，盛到盘子里，拍张照片，发布到微博上，又是很完美的一次秀恩爱。
    他的粉丝目前分成了两拨，各自追一个后援会，许葭工作室的粉运也没办法，只能把行程物料每次同时转发给两个后援会的对接人员，好在张助理很体贴下属，为她涨了工资。
    两拨粉丝每天都在吵架，但许葭发布秀恩爱微博的时候，他们真的不吵了，齐刷刷地在评论区刷柠檬，看着还有几分可爱。
    许葭有点想回复评论，但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放弃他不知道他的某一个操作，会不会让粉丝产生很多的解读和误解，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不要做这个动作。
    许葭刚到剧组，助理就来轻声汇报自己的调查结果，那几位男演员经常会围观一些不应该围观的戏份，导演也提醒过几次，但他们愣是装听不懂，就在现场看看，也不出声或捣乱，导演也就随他们了。
    什么叫就在现场看看，也不出声或捣乱？许葭混这个圈子够久了，但依旧感觉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他们是八岁以下的孩子么？想看就让他们看？
    助理吸了口气，想问许葭是不是要按照原计划，把消息悄悄地透到导演的助理那边。
    许葭却直接说：我去找导演，这事我来处理，你先休息吧。
    好。
    许葭找到导演的时候，对方正在抽烟，眼见着许葭来了，干脆利落地掐灭了烟头，又舍不得扔，干脆揣到了裤兜里。
    许葭啊，你来了？
    嗯。许葭满肚子的火气，但看到导演掐烟的那一瞬间，又忍不住消了一半他知道导演是考虑到他的喜好，才掐了烟。
    什么事啊？是对这部剧有什么想法，还是就想请个假？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咱剧组有几个男演员，经常杵在那边，看女演员演一些不易观看的戏，您怎么都不管啊？
    小老弟，你说说是哪几个？
    鹿仁、刘子扬、赵宇飞、吴言。
    这四个人分别是广告商、投资商、视频平台、跟我对赌的公司推荐来的，您说，哪个我得罪的起吧？
    许葭想问，那就放任他们在剧组里做出这种明目张胆的窥视举动？这么做把剧组的这些女演员当成什么了？
    但他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了，他没问出口，只是低声说：我看不过眼。
    我回头私下里批评批评他们，下次不让他们再看了？导演像是退让了一步，但许葭感觉并不太够。
    做错事的人总要受到惩罚的，许葭低垂下眼，仿佛和剧中的苏恩逸融为一体，如果无人惩罚，那就让我来。
    你小子讲台词怎么这么吓人。导演笑着骂了句，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行了，今天该开工了。
    许葭一贯是说到做到的性格，他将这件事告知了张助理，委托对方去找几名演技好人品好，但名气不算大的女演员。
    张助理当天下午就将人送到了剧组，投资方那边也提前打过了招呼，导演试了试几个人的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于是接受了这几位女演员的夹塞入组。
    有人被塞入组，有人的戏份就要做削减，那四位被许葭记在账本上的男演员，在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全新的剧本，原本还算饱满的戏份只剩下了几个镜头，和被逐出剧组也没什么区别。
    男演员们自然不满这个安排，但他们的经纪人都收到了上头特地打的招呼，也明确告知他们会受到这样对待的理由你们不尊重一起工作的女演员，那就让其他女演员代替你们演好戏份。
    许葭并不关心这四个男演员如何在背后无能狂吠、指天怒骂，他和白鹿又窝在一起，去看今天的《迷迭香》。
    在片头曲的旋律中，许葭给白鹿打了个预防针：今天可能会很虐。
    有多虐？白鹿问他。
    可能是这部剧最虐的一段剧情。
    明天不是还有两集？
    你猜出结局了？
    差不多。
    两个人安静地开始看剧。
    林杨在枫中的地位直线上升，枫也因为他的出谋划策，成功吞并了周围的大小黑帮，成为当地黑道排名第一的巨鳄。
    他日常的打扮越来越像丁一，话也越来越少，气质愈发内敛，枫的成员私下里都说，林杨是枫最完美的继承人。
    但这位继承人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杀的人太少了。
    上一次杀的还是绑在柱子上的男人，但那一次，除了丁一，谁都无法看到。
    一个混黑的人，手上怎么能没几条命。
    精心筹谋的布置围绕着林杨展开，林杨有所察觉，但依旧选择放任。
    出事的那天，是老爷子的生日。老爷子今年突发奇想，要去郊外庆生，往日齐全的安保也没带上，碰到杀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慌乱之中，林杨拔出了腰间的枪，扣下了扳机画面一转，年少的丁一也拔出了腰间的枪，扣下了扳机。
    嘭
    嘭
    子弹钻进了人的血肉之中，迅速地夺走了目标的生命，整个过程快到不到一秒钟。
    嘭
    嘭
    杀了第一个人，就会杀第二个人，这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林杨又想起了丁一，他看到丁一站在他面前，叼着烟，拽拽地说：小子，你不适合这里。
    嘭
    最后一个杀手倒在地上，艳红的血缓缓流淌，在地面上汇成一滩。
    枪口还带着炽热的温度，林杨握着枪，转向了他的背后。
    那里是他存在于世的、血缘最亲近的亲人，也是他日夜想杀死的对象。
    他听到他自己用克制而温柔的声音问：爷爷，没受惊吧？
    对方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说：走吧，宴会快迟到了。
    林杨亲自开车，带着老人离开了现场。
    第二天，林杨杀人的记录被邮寄到了警局的门房，林杨的标签从疑似背叛变更为杀人犯。
    这一晚的两集剧情播放完后，《迷迭香》官微的评论区内，一条评论被顶在了最上方。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林杨真的杀了人，断了自己的后路。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打开了这部剧，我想指责林杨，但又找不到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俗套结局，让卧底顺利完成任务，回归平静的生活？为什么非要让我们看林杨怎么坠落？
    第107章
    毫不夸张地说，《迷迭香》剧组被骂上了热搜，其中不乏粉丝众多的营销号，他们像是也追剧上了头，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局的走向。
    好在之前的举报事件已经平息，圈内人大多也知道这个剧组惹不起，最多只敢暗搓搓地内涵一番，并不敢在明面上带节奏。
    许葭像往常一样到了剧组，却收到了很多剧组人士的亲切问候，他们都很想知道今天晚上《迷迭香》的大结局。许葭回答得滴水不漏，一点也没剧透，换来了不少哀怨的眼神。
    今天拍的是打斗戏，苏恩逸爱上了水月，水月对他的态度迷离，镜花自然视苏恩逸为眼中钉、肉中刺，山谷中人做事讲究随心所欲，镜花向苏恩逸提出决斗，却没想到这个书生竟然是个不会武功的废柴。
    苏恩逸以为镜花知道他并不会武后，会选择放过他，却没料想到镜花也是个执拗的性子，不会武？那就亲自教你会，教会你了再堂堂正正地打败你。
    苏恩逸推拒不得，从此开始了每天被镜花暴揍的日常，今日拍的武打戏，打人的是镜花，被打的自然是苏恩逸。
    导演例行公事地问许葭需不需要替身，再次得到了对方不用的回答，一天的武打戏拍下来，许葭的头发里都是沙子，灰蓬蓬的，看着有几分狼狈。
    许葭的心情倒是很好，拍过当日最后一场戏后，拒绝了助理的帮助，从沙坑里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和导演打了声招呼，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导演又发来了晚上一起看大结局的邀请，许葭干脆晃了晃手机，说：我未婚夫在等我。
    什么时候能喝上喜酒啊？导演问。
    快了，等忙完手头上的工作。
    今天是张助理亲自开车来接人，许葭看到车边的张助理，一时也有些恍惚他记得他刚碰到张助理的时候，只觉得对方古板冷淡，仿佛一个精准的工作机器，最近再看他，总能发现一些有趣的细节，相处起来，也有了几分朋友般的情谊。
    许葭上了车，并不意外地发现了白鹿，他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带着半边白色的耳机，又伸出手，掌心放着另一半，他说：来听听？
    许葭接过半边耳机，塞到耳朵里，坐在了白鹿的身侧，问：什么歌？
    想帮你出个唱片，选了一些歌，看你喜不喜欢。
    这年头做实体专基本都是赔本的买卖，电子专辑全靠粉丝为爱发电。许葭的反应倒是很务实，他并不想看白鹿为他烧钱，也不想割他那些粉丝的韭菜。
    先听听看。白鹿心情很好的模样，并不在意许葭泼的冷水。
    许葭听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几首歌都很好听，好听也意味着制作费和版权费会很贵，他刚想拒绝，又听白鹿轻轻地说：都买下来了。
    又来了，这种熟悉的有点心梗有点郁闷有点惊喜又有点开心的感觉。
    制作公司挑好了么？许葭选择接受这份礼物。
    还没沟通好，国内做得最好的是周明宇的团队，可我不想让你和他再扯上什么关系，白鹿的声音软绵绵的，给人他很好欺负很温柔的错觉，干脆沟通了国外的团队，要做就做最棒的音乐。
    太烧钱了。
    难得能找到个给你花钱的机会，白鹿用手指戳了戳许葭的大腿，抬起头时，眼里满是笑意，想用黄金堆成山，全都送给你。
    我以为你想给我打个金屋。
    如果你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许葭不敢接，他知道白鹿是真的说到做到的个性。
    两人吃过饭，茶几上已经贴心地准备好了温热毛巾，许葭看了看，对白鹿说：擦眼泪的？
    白鹿嗯了一声，说：怕你会哭。
    许葭没拆穿他。
    最后的两集，片头曲换了新的，许葭看了看，感觉林杨这个角色的造型做得真的不错，滤镜也很好，从专业的角度来看，称得上一句优秀，白鹿的评价却很简单，他只是轻声说帅。
    暴雨夜。
    一道身影从街角的尽头缓慢地走来，长长的雨衣遮掩不住优越的身材，男人抬起头，露出了桀骜不驯的脸。
    那人赫然是丁一，却比观众们熟悉的面容年轻了许多。
    镜头从脸颊下滑到了右边的手臂，在雨衣衣袖的劲头，露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刀，刀身上残存着血的痕迹，被雨水冲刷着，搀着血的水滴滚落刀尖仿佛在暗示着无辜生命的流逝。
    天边云雷滚动，雨下得更大，丁一揭开了自己的雨衣帽檐，仰着头，无声地接受着暴雨的冲刷，仿佛这样，就能模糊他眼里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