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一滴、又一滴,全打在心头上。
太清晰。
“蓝剑,你——”对着镜子我一遍又一遍喃喃自语,说着说着就忘了词。
心里头浮现出的无力与悲哀,与多年前送不出礼物的小女孩,是一色一样。
而我的性格亦愈陷孤僻,即使白日,也坐在房间里,静静等楼下的女孩子练琴。
蓝剑有时会说,屋子太空旷,不如添置些什么。
我点点头,说,好。
但是并不真去做,因为搬起家来会很麻烦,如果人常常需要搬来搬去,就不应该携带太多东西在身边。
(古代江湖漂流的人,只需随身携带一柄剑。)
奇怪,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不详的预感:认为和蓝剑的生活,终是当不得久的。
对他来说,我不过是定数里进入他生命的错乱算题;而我,来此一遭却只是为了他!
对着翩翩,我不是不抱愧的,但心里总残存着一丝侥幸——翩翩是流光溢彩的蝴蝶,翩翩是童话里的公主,翩翩有众多男友,翩翩夜夜笙歌……
纵使我再次牺牲了自己,也未必成全她一世的幸福。
翩翩,对你来说蓝剑不过是路过的风景,对我来说却是全部的意义——这次,我不能再让给你!
当时的我并未想到,那其实是一种纠缠,这纠缠是自桑子明起还是至蓝剑止,我却不曾得知。
这乱七八糟的命数……不可预知的结局……轮回流转的原由……层层的层层的众生因果。
第九章 相思寸灰
佛言:人有二十难:贫穷布施难,豪贵学道难,弃命必死难,得睹佛经难,生值佛世难,忍色忍欲难,见好不求难,被辱不嗔难,有势不临难,触事无心难,广学博究难,除灭我慢难,不轻未学难,心行平等难,不说是非难,会善知识难,见性学道难,随化度人难,睹境不动难,善解方便难。
——《四十二章经》
翩翩家的舞会延续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且不分白天夜晚,总有阵阵的音乐传来。在她的海滨花园里,年轻的男人和女人们在无数的流言蜚语、上等的香槟酒和清澈的天空下像蚊呐一样飞来飞去。
自助餐桌上永远装饰着最琳琅满目的冷盘,精心烤制的火腿和五颜六色的色拉、糕点陈列其中,没有一样不是出自五星级酒店行政总厨的亲自监督。柳丁和柠檬都被保证是新鲜榨出,间或还穿插各种时令水果,比如木瓜、西柚、芒果和番石榴。咖啡杯全是真正的英国古瓷,小托盘里配合维多利亚的洛克克样式。
偶尔,我会在下午的小会客室里见到蓝星。她是个太过年轻的女孩子,神色在热情与矜持间拿不定主意。但因为行事单纯、性格可爱的缘故,总让人在某处觉得格外动心。跳舞跳累了的时候她会躺在欧式沙发上休息,风从两边的落地窗户对流而过,所有的布饰都像海洋那样溢出优美的波纹。而蓝星,就像漂流在无垠大海上的一束丁香。
我不知道她对我和蓝剑的事知道多少,但每次她看到我,或者翩翩,就露出惋惜又惭愧的神情。躲避易碎物品那般,从我们身边蹑足溜走。
翩翩是童话里永恒的女主角,她的舞鞋华丽且繁复,我有一次看见她穿着此季最流行的范思哲桃红翠绿绣花高跟鞋。
这么郑重其事的舞鞋仿佛她自身。她是在诏告天下?还是叫我知难而退?只是她何苦依旧不露声色,还能继续谈笑自若?
我暗自疲惫:我们全都互不信任,但又装作亲热和谐,事情如何会演变成这般局面?
然而见蓝剑的渴望最终压倒了一切——那简直是一种毒品,我已上了瘾,并根本戒不掉!
蓝剑的脸色依旧正大光明,蓝剑的舞步仍然规矩端正。蓝剑和我隔了无数的人和音乐——无形的音乐像绵绵的丝络流苏,却也宛若森森密密的石瓦高墙——我们之间的墙,他在墙内,我不在墙中。
(墙外行人,墙内佳人笑,多情却被无情恼。)
但只倏忽一睐,他的眼光落在我身上,仿佛千载之前的玄月,命中注定地落在我身上。
花园里的梧桐得不到及时修剪,自然而然地浓密,并挤在一起,遮住了整个天空。有时候雨下得不大,站在下面的人几乎感觉不到雨丝,就在这个时期我遇到了戚安期。
翩翩有个女友从尼泊尔回来——那场舞会的由头就是借了她的名义。但是我直到第一场舞会结束才看见她:也不过刚刚二十,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厌倦与寂寞,好在相貌上的娟丽多少弥补了这一切,却偏偏穿不合时宜的粗布外套,头发掖在帽子里。
“这是紧那罗,”翩翩向我介绍,“她父亲是前驻印度使节,因此叨光在尼泊尔学了几年宗教。”
我心下奇怪:真是莫名其妙的名字,不过可能是印度名吧!这些张扬的小留学生,到哪个国家就取哪个国家的名字,反而把自己原来姓氏遮盖起来,真是孩子气的游戏。
不过若她自己快乐,也随她去——这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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