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问了你一句,就惹出你这么多话来抢白我——”翩翩的脸蓦地红了起来,半晌才欲言又止地嗫嚅道,“当然不是所有的学长都值得费心,如果、如果那个人是孟龙潭的话……”
“孟、龙、潭——”我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是不是被保送美院的那个?好像在高三级文科部——”
“对,是他,就是他!”翩翩兴奋起来,大眼睛里盛满的期待在阳光下闪烁,如同一颗颗细密的碎钻。她急切地晃着我的胳膊,“他近看是不是也十分好看?”
“谁会仔细研究这个?”我不悦的态度好像一盆冰水,将翩翩的热情兜头浇灭,“你有没有听说过‘非礼勿视’这个成语?”
“假道学!”翩翩不满地撅起小嘴,随即面颊上又洋溢起一抹娇羞的粉色,“你不要不承认——他活脱脱就像漫画书里走下来的男主角,更难得的是高大俊朗、气质儒雅……”
我实在忍不住笑意,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这么好的表述能力你应该用在作文课上,老师总是在批语上说你‘逻辑混乱、词不达意’……”
翩翩立即讪讪起来,小声强嘴道:“那是你们的认为!我才不肯花时间精力到自己不感兴趣的闲事上头!”
“你的幸福,哈里路亚!”我好气又好笑,在她额头上驱魔样地画一个十字,“这还算是闲事?那什么才是正事?”
翩翩只得没了声响。
我不禁轻松而得意地舒出一口气,心想精灵古怪的翩翩被我彻底说服,终于可以安静地写会儿作业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翩翩小贼一样地靠近我的耳边,迅速抽走了我手里的HB铅笔,唬我一大跳,“我只对盛大的舞会和漂亮的男生感兴趣!”
翩翩的话无疑是个炸雷,我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搜刮出一点可以与之抵挡的正经理论——“翩翩,你不是发烧了吧?课业这么紧,还有如此奇怪的想法?而且,学校规矩这么严,不小心触犯一点,都可能被校方抓个正着,如果做起反面教材的典型例子,那可……”
“天啊——”翩翩掩着耳朵笑出来,“湘裙你真八股,我才说一句,你就有一大堆说教等着我。哪就这么严重了?我不过随便说说,瞧你如临大敌的样子,还真是‘存天理灭人欲’哩!不过,”她顿了一下,在白纸上反复画着不明所以的图案,“湘裙,你真的不觉得漂亮的男孩子是一种奇迹,比漂亮的女孩子更加难得?想想看,谁能拒绝他们那种纯粹的美呢?简直是大自然的完美杰作,比铃兰比百合比玫瑰水仙都更为稀有和清纯,而且只绽放这么一季……”翩翩的声音说着说着便低沉下去,有如醉了一般,眼神迷离得好似校园外池塘里那些朝开暮卷的睡莲。
我的脸蓦地红了。在我们那个时代,“男色”还不是一个可以公开发售的概念,被翩翩这样大胆地一说,真可谓惊世骇俗。而且我立即注意到,翩翩手里玩弄的正是从我这里抢去的中华铅笔——我很喜欢这种铅笔,墨绿颜色与卷笔刀刨出来的木纹截面相衬,十分整齐漂亮。
“喂,你呆头呆脑发什么愣?有没有听见我说话?”翩翩嗔怪地捏了我一把。
我疼得腰肢一紧,急忙按住她的手,忍了气冷笑道:“什么叫‘只绽放一季’?你又知道?年纪轻轻便一副历尽沧桑的口吻!漂亮的男孩子有什么好?他们比漂亮的女孩子更容易被人惯坏,多数成不了气候——社会上也不以这个作为衡量男生的标准,他们要做到的是学识好、人品正、有责任感……”
“得了得了!”翩翩不满地白我一眼,“晏湘裙你真是‘煮鹤焚琴’,所有的兴致都被你扫光了——我们讨论的是梦想,你却巴巴地张贴征婚启事——我看你应该再加上几条:为人本分、奉公守法、吃苦耐劳、谨小慎微……哈!”
翩翩有时是很刻薄的,我愣一下,被她的激烈压了气势,但还是勉强争辩道:“可是再美丽的男孩子也会长大变老,谁又能保证一辈子的事呢?况且靠脸吃饭,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所以我从不追捧那些偶像明星,他们的黄金时段也不过就那么两三年,然后就如刹那坍塌的七宝阁:满眼瓦砾、面目全非……”说着说着自己也兴味索然起来,余下的话淹没在窗外的花樱里,于是我叹气道:“我们不要争执了,翩翩,永明寿禅师有云‘故知空华生病眼,空本无华;邪见起妄心,法本无见。’大家遵从的是不同的‘道’,谁也说服不了谁,何必在这一点上浪费时间呢?”
但是翩翩很容易被分散精力,露出夸张的惊异表情,“怎么湘裙,你开始读禅诗了?你比我想像中还要博学呢!”
我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也好算博学?翩翩你真应该多读点书——”顿一下又正色道,“其实翩翩,我何尝不向往你所说的那种盛况呢?但那种场景只会出现在安徒生的故事里:《猫皮姑娘》或者《跳舞跳破的鞋子》,我没有那样的背景和条件,所以只好压抑住自己的虚慕之心。但关于漂亮的男孩子,我始终不能苟同你的意见。那是和我们的世界绝无交集的另一种生物,以我们这个阶段,根本近不得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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