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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击结构师 第26节

    语气里涌现自豪,好像他女儿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必须拿出来炫耀。
    邱逸难断真假,心想若此话属实,他就是位好爸爸,纵是骗子也可网开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打摩的这段是我的真实经历,那位残疾人大姐是我去年在北京遇到的最拉风的人物
    第31章
    那烤鸭店位于西四北四条的老胡同,店面不宽,装潢简单,座椅板凳都透着廉价,然而客似云来,人声鼎沸。门口设着开放式的烤鸭作坊,店员不断从烤箱里叉出一只只油亮艳红的烤鸭,由运刀如神的掌案师傅拆分切片。浓郁肉香将空气卤得沉甸甸的,能冲垮唾液腺,引发洪灾。
    瞧这阵势是口碑绝佳的老字号,沈老汉自称家住附近,和老板交情深,当面请他给邱家父子打九折。
    邱逸错怪了他,心下歉疚,付钱时同父亲一道邀他吃饭。
    沈老汉坚辞:“我还得赶回家给闺女做饭呢,二位慢慢享用,咱们有缘再见。”
    他挥挥手,转身走向摩的。刚才他下车时邱逸已瞧见他的右腿分明比左腿短了一截,走路像踩水车,肩膀一高一低,是个瘸子。心想这大叔可能残疾多年,以前生活想必困苦,如今借政策之便赚点小钱也无可厚非,比那些好吃懒做一味依赖社会救助的人坚强多了。
    他和父亲进店找座位,不经意扭头回睇,见沈老汉正与一名领着小女孩的女青年交谈,仔细一瞅,竟是沈怡和闫殊颖。
    父子连忙抢出店门招呼,沈怡惊异,反应比女儿慢了半拍,等她甜丝丝向长辈们行完礼,才跟着问好。
    沈老汉见状问她:“二妮,你认识他们?”
    沈怡点头:“这小伙是闫嘉盛的发小邱逸,这邱叔叔是他爸爸。”
    邱逸也猜出她与沈老汉的关系:“沈姐,沈叔就是令尊吗?”
    沈怡更奇:“你认识我爸?”
    邱逸没想好如何应答,沈老汉抢先大笑:“这可巧了,中午我在东四那边瞎转,逛到南池子大街正好遇上他们。爷俩打不到车正在那儿着急,我就想顺便做做好事,载他们去了和平门那个全聚德。正赶上那边没营业,听他们说想吃烤鸭,就领他们上这儿来了。”
    他将载人一事粉饰成义务劳动,邱家父子不好拆穿,笑着应承。
    沈怡心里透亮,不愿他人质疑老父人品,埋怨:“爸,您又赚了人家多少钱啊?赶紧还给人家。说了多少回让您别干这个,被交警抓到多丢人。”
    沈老汉犯囧,红脸转成紫色,分辩:“我哪儿是为挣钱啊,主要是在家闷得慌,想为咱北京分担一点交通压力,帮那些找不着路打不到车的外地游客排忧解困。”
    邱正清生怕父女俩争吵,忙堆笑插话:“小沈,你爸爸真帮了我们大忙,否则我这两条老腿非走断不可。好久没见着你了,要不趁今天我们一块儿吃顿饭?”
    沈怡笑脸全开,婉拒:“邱叔叔,我们家今晚聚餐,我妈还等着我们回去做饭呢,这次不能陪您了,等下次我专门请您。”
    相互客套一番,她领闫殊颖坐上摩的,临行前与邱逸视线擦碰,他略带忧伤的微笑宛若混合苦涩的花香,在她心间播撒郁闷。
    白莲花就是好啊,没有主观动机却像伤害了他似的,看来我的心还不够硬,得少跟这号人接触。
    穿过几条宽窄不一的胡同,摩的驶进历尽沧桑的大杂院。这个院里住了六户人家,平均住房面积30~40㎡,这几年分流出去一部分年轻人,现有居民多为大爷大妈。时间在参差破陋的棚户间倒流,淤积着现代化大都市几难寻觅的寒酸市井气。
    沈家最靠里,一间36㎡的瓦房用镶玻璃的木架隔成一大一小两半,以前里面那个10㎡的小房间是沈怡的闺房,她出嫁后父母搬了进去,总算给外间腾出容纳沙发和餐桌的空间。厨房是搭在屋外的不足6㎡的小窝棚,除去炉灶案台,仅容一人进场操作,再多个人便转不过身了。
    闫殊颖去年第一次来,不相信此地是外公外婆的居所,童言无忌道:“你们家怎么这么小这么破啊,我爷爷家的地下室都比这儿漂亮。”
    闫家在成都的住宅是一座500平米的西式别墅,装修富丽堂皇,单是卫生间里的智能水龙头就价格上万,其余陈设之奢华,贫穷者想象不到。
    别说父母难堪,沈怡自己就受不了,明知女儿无心仍严厉批评。闫殊颖长了记性,后来再不敢提这茬,见到老人只管嘴甜,哄得他们满口“宝贝儿”爱不释手。
    今天家里还有位客人——沈怡的堂姐沈敏。她是沈怡大伯的女儿,比沈怡长三岁,容貌也稍微硬朗些。打小自由奔放,特立独行,在记者圈子里混迹十来年,很吃得开。前年突然改行做起自媒体,凭着灵活的脑袋瓜,照样干得风生水起。至今信奉不婚主义,就快四毛了仍独来独往。
    沈敏父母死得早,受过二叔沈成良多方照应,把他当做亲爹看待,每周必来探望,比沈怡走动还勤。
    沈成良去菜市买回一批鲜菜鲜果,一家四口坐在小院里摘菜聊天。沈敏望着左边邻居家紧闭的门窗,问婶娘孙雪梅:“二婶,这孟阿姨两口子走了快半个月了吧,还没回来呀?”
    孙雪梅说:“她去上海看儿子,至少在那边玩两三个月呢。”
    “听说她儿子在上海定居了。”
    “是呀,人家搞金融赚了大钱,在上海市区买了200㎡的大房子。”
    “小子够能耐啊,上海200㎡的房子少说也得两三千万。”
    “可不是吗?他还说要给他爸妈在北京买新房,可见真的发达了。老孟两口子福气好,生了个好儿子,我们估计得等下辈子才有这个命啰。”
    孙雪梅唉声羡叹,沈成良嘴角微微下撇,偷偷瞟了瞟女儿。
    沈怡假装不觉,母亲历来认为孩子是别家的好,尤其眼红有儿子的人家,动辄拿那些“模范”后生拉踩她。她的心灵饱受挫伤,已生出厚厚一层茧子,取得了麻木的防护罩。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找到独特的反击方法,开饭时宣布:“爸、妈,我看中一套房子,想买给你们住。”
    家人愕然,筷子都顿在半空。
    沈成良问:“怎么突然想起买房啊?”
    沈怡含着云烟般的淡笑说:“这屋子太旧太小,环境也差,有条件当然得换个好点的居住环境。这几年我也存了些钱,足够帮你们付首付还月供。”
    这是她殚精竭虑筹备的计划,想让父母安度晚年,更想在母亲跟前扬眉吐气。
    沈敏问房子情况,听说在回龙观地铁站对面,两室两厅一卫,面积91㎡,售价480万,便顺口估算:“那这样首付加税费得340万,你有那么存款吗?”
    沈怡摇头:“那房子满五唯一,以我爸的名义买就能按一套房算,首付150万就够了,税费和贷款利息都能优惠。”
    这决定带来更大冲击,孙雪梅满面疑惑:“你为啥要以你爸的名义买呀?”
    “咱们家的住宅是平房,不计入已购房屋套数,按一套房贷款首付只需3成。我爸今年才57岁,用这间屋子做抵押,还能申请10年还贷期呢,这样每个月还款3万5,我还负担得起。”
    账可以这么算,但还有情理这个绕不开的大障碍。孙雪梅和沈成良都觉得女儿出资买房,房本上写他们的名字不好跟女婿和亲家交代。
    沈敏赞同他们的顾虑:“你买房写二叔的名字这想法很好,万一将来跟闫嘉盛过不下去了,那房子也不用分给他,可他能答应你这么做吗?”
    她说话直接,立遭孙雪梅训斥:“什么叫过不下去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嘴上笃定,心里也有些发虚,怀疑女儿真打着离婚的主意,跟着就问:“你和嘉嘉闹矛盾了?”
    沈怡苦笑:“你们别多想了,我纯粹是为省钱才这么考虑,闫家那边我去说,我花自己的钱,又不用他们掏腰包,凭啥不答应?”
    沈成良忙劝诫:“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嫁到他们家,就得拿人家当自家人,像这种事必须说清楚了才能办,免得人家说咱们心眼多。”
    “爸,我是他们家的媳妇,也是您和我妈的女儿呀,又不是买房投资,是给您们改善生活条件,难道只许他爸妈住大别墅,就不许您们晚年享受享受?”
    “亲家公他们本身就有钱,大别墅也是人家挣来的,咱们不能眼红。”
    “我也能挣钱,虽然挣得不如他们多,但给您们买套新房,这点出息还是有的。”
    她一语双关,专门说给母亲听的,可别人都懂了,唯独老太太还糊涂着,教训:“你别瞎逞能,要为这事惹你公公婆婆埋怨,那就得不偿失啦。”
    她和闫母是好姐妹,可情分压不住自卑,老觉得自家攀了高枝,得把亲家高高供奉。
    沈怡讨厌母亲的卑微,更讨厌她拉自己共沉沦,不软不硬道:“反正这事已经定了,您和我爸就安心等着住新房,其余事情我会料理妥当。”
    孙雪梅怎敢依她,啰嗦两句闫殊颖忽然接嘴:“外婆,您是不是在给人家做保姆啊?”
    孙雪梅三十出头就当起专职保姆,这几年家境好转,已不用她挑大梁,可劳碌数十年骤然停下也闲不住,仍隔三差五出去捞点散活,帮有的雇主打扫卫生或者每天煮一顿晚餐。
    沈怡质问女儿为何知道这些,闫殊颖尚未学会隐瞒技能,也不会将信息归纳分类,一五一十答复:“那天爸爸给奶奶打电话,说外婆在给他们单位的人家当保姆,丢尽他的脸,气得嚷了老半天呢。”
    难以名状的尴尬立刻形成低气压,孙雪梅和沈成良面红耳赤,沈敏则义愤填膺:“这个闫嘉盛,敢在背后编排丈母娘,他以为自己多大的官呢,做保姆怎么就丢他脸了?二妮,你回去可得好好说说他,太不像话了!”
    孙雪梅深恐女儿女婿吵架,不许沈怡计较。
    沈怡的胃被屈辱填满了,可口美食吃在嘴里味如嚼蜡。丈夫过去便屡屡发微词歧视穷弱的岳父母,他的本意是娶一个门当户对年岁相仿的老婆,常以包办婚姻受害者自居。她恨他那种沙上城堡式的高傲,这股恨意增强奋斗动力,激励她发愤图强,早日摆脱歧视。
    那二货就爱找抽,别的时候我也赖得理了,这次倒可以当借口使使,看他还有没有脸反对我给爸妈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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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闫嘉盛未防女儿已做了小传话筒,当晚被沈怡骂个措手不及,结巴半晌虚软辩白:“我们单位不是精英就是关系户,总之家里都有头有脸。那天在食堂我们办公室老吴当着所有人问我丈母娘是不是叫孙雪梅,我刚点头他就说你妈在他们家做兼职保姆,每两天去搞三小时卫生,150块一天。几十双眼睛唰地盯着我看,臊得我头都抬不起来。你妈也真是,别的退休老太太都知道待在家里享清福,她又不缺钱,干嘛出去做苦力?现在还有哪个城里人会干那种乡下人干的差事?”
    沈怡瞪眼逼近:“干不干那是我妈的自由,劳动光荣,跟城里人乡下人有什么关系?亏你爸妈还是老党员,怎么教育出来的儿子思想这么落后?”
    人类社会以法律为准绳,整体框架却建立在道德之上,只要是社会中的一分子就逃不出约束,因此道德又是讨伐异己的好工具。
    闫嘉盛词穷狡辩:“我又没当着你和你妈的面说什么,只跟我妈抱怨了两句,你妈害我丢了那么大的脸,还不许我诉诉苦?”
    “心里默默歧视就不叫歧视了?我妈是你的岳母,按规矩你应该像尊重母亲一样尊重她。她做保姆是正当职业,一不偷二不抢,合理运用退休时间服务他人,贡献社会,怎么就害你丢人脸?”
    “现在我们单位都知道我有个做保姆的丈母娘,都在背后笑话我!”
    “得了吧,你又不是你们单位的红人,人家顶多听听,谁有那么多闲工夫谈论你的私事?没事多看点社科类书籍,你这叫‘透明度错觉’,自我意识过剩才会觉得别人都在关注你。”
    文化程度高的人吵架也易占上风,沈怡以疾风骤雨的攻势对丈夫进行思想教育,再冷战两日将他的士气打压至最低点,为第三晚的谈判做足准备。
    “我们家那老房子实在太旧了,颖颖过去待不住,不到半天就吵着要回来。”
    闫嘉盛瞧不出她在挖坑,不屑道:“别说颖颖,我去都受不了。如今郊区农民家的房子都比你们那屋强。”
    沈怡长叹一声:“爸妈都老了,身体也不大好,不能再住在那种又阴又潮的地方。”
    闫嘉盛听出端倪,赶忙说:“你不是搞建筑的吗?帮他们改造一下吧。”
    “你以为我没想过?那房子横梁立柱都和左右邻舍相连,水电管线也搅在一块儿,怎么改造呀。”
    “那你给他们租个公寓呗。每月七八千就能在四环内租个条件不错的两居室,你工资那么高,大不了往后少买点衣服化妆品。”
    他一想将功补过,二是防着沈怡找闫家报销这笔费用。
    沈怡知道他为数不多的聪明都用来打小算盘了,无声冷笑一下,平静道:“租房太不划算,每月给七八千租金我还不如买套新房另外再添点钱还月供,这样过个十年八年,房子就是自己的了。”
    闫嘉盛以为她要狮子大开口,忙问:“你要买房子?有那么多钱吗?”
    沈怡故意施压:“找你爸妈要,他们会给吗?”
    闫嘉盛赫然作色,怒怼:“你买房给你爸妈住,凭什么管我们家要钱?合着我们家欠你的,还要帮你给父母养老送终?”
    “你是我爸妈的女婿,给他们养老合情合理啊。”
    “你……你这是敲诈勒索!”
    沈怡就想逼他失态,嗤笑:“只是试探就把你气成这样,亏我爸妈还拿你当亲儿子看待,让他们瞧见你这么薄情,不知寒心成什么样。”
    闫嘉盛心里那点小九九怎斗得过她腹内的大乾坤,理亏认怂:“我不是薄情,你想想我爸妈年纪也大了,我爸再干几年就退休,往后只能靠退休金生活,你忍心让他们拿出养老的积蓄给你们家买房子?”
    嘴上花说柳说,实则是怕她瓜分属于他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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