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池戴上耳机,“你去睡觉,十个小时后来换我。”
这是漫长的一天,他太累了,如果再把这一天继续拉长十个小时,他恐怕就不止是秋季赛亚军哭得像个开水壶了。
怎么会哭呢,盛书涣自己都不明白。
然后他就躺上了路池的床。
是字面意义的躺上,路池在他房间直播,他来路池房间睡觉。他可以睡十个小时,然后去接路池的班。
原本是想自己熬一熬先播十个小时,甚至想,要不鸽了算了。但他这种热度量级的主播保底的工资将近五万,这个月没怎么直播没太多流水,想想还是舍不得的。
还有就是,某种意义上,同类之间会略微有着微妙的共鸣。这种共鸣需要极其小心谨慎地去试探,否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不过如果这第一步试探是对方先发动的,那么另一个只要顺水推舟,假装稀里糊涂地稍微迎合下去就好了。
盛书涣现在就打算假装迎合,这简直是天胡开局——
路池他,怕不是,和自己一样。
一墙之隔的路池,游戏一开,酒醒了大半。Dota2进入游戏时那一声“嘭”几乎已经刻进他DNA里,路池进入游戏,忘了关弹幕助手。
弹幕:等等,这个标题,从现在开始播十个小时,不会猝死吗?
路池垂眸看着屏幕左边的弹幕,正在找按个什么能把它关掉,“不会,我今晚不困。”
弹幕:嗯?弹幕没关?池神为啥来代播啊?Gallows的菩萨?
路池:“因为盛书涣是关门弟子,还得打冬季对抗赛,不能熬死。”
弹幕:就是说,盛书涣不能熬死,但水友可以。
路池想了想,“也可以这么理解。”
弹幕:……
弹幕:意思是这两个人打算轮播二十个小时熬死水友,等我含个参片再看。
弹幕[Gallows_Uneakable]:池哥,左边上面那个圆圈点一下,关弹幕。
好的,世界安静了。
路池:“你睡觉。”
其实今晚就算不来代播也睡不着了,路池在这一天之内说了太多逾越自己原则的话。从下楼去厨房倒水看见哭得像个开水壶的秋季赛亚军,路池输过比赛,也输过大赛,有过兵不血刃,也有过绝地翻盘。
所以经验丰富的路池跳过了询问、交流、安慰,直接来到解决办法,把他带去了赛车场。
盛书涣把自己裹在路池的被窝里,轻薄的羽绒被没什么存在感,但很温暖。他慢慢把被子拽到嘴巴的位置,最后闭上眼之前,盛书涣那颗钟摆一样的心慢慢沉淀了下来。
梦里梦到了大约三年前,三年前他们卖掉了老家的房子,举家搬来上海给徐然然看病。那年徐然然十三岁,但懂事得很早,加之老家是个小城市,观念中根深蒂固的,男生必须得有房子才有资格娶老婆。
徐然然那时虽懵懂,但知道了家里为了她卖了房,忧心忡忡了许久。
她担心哥哥因为她而打光棍,那年盛书涣也才刚刚二十岁,没有选择“你治病就好不要担心家里情况”这样无用的话,而是直接对妹妹说——
哥哥不会娶老婆的,哥哥不需要房子,因为哥哥不喜欢女孩子。
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再次醒来是早上九点,盛书涣迷迷糊糊地去摸床头柜,没摸到自己的水杯,摸到了一副眼镜,一块手表,然后他瞬间清醒,维持着一条胳膊伸出被窝的姿势,一动不动。
准确来说,是不敢动。
因为他的一通乱摸,手表被拨到边缘,眼下仅有一根小拇指勾着金属表带。
盛书涣整个人凝固了,满脑子都是赔不起三个字。随后他小心翼翼地,稳如老狗地,把手表勾着拎了回来。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被吓得神智清明。
“上路推,推完就撤。”路池这一局还没打完,熬一个通宵似乎没有影响到他的状态,变体精灵虚灵刀在手,全敏捷A塔,抽搐一样的攻速。但他的队友似乎意识模糊了,“撤啊你们……撤啊?”
有些局就是在欢声笑语中逐渐沉默,盛书涣笑吟吟地趴在自己的电竞椅背上,“早啊池哥,上头队友你是叫不回来的。”
“……早。”
“打完下楼,我去弄点早饭。”盛书涣拍了两下椅背,听见路池小声地哦了一声,仗着摄像头没开,凝视了一会儿路池的后脑勺。
厨房里的食材不多,他敲了两个蛋,油煎。冰箱里半袋儿手擀面,小青菜就着煎完蛋的油锅稍微炒了一下,拌个调料当浇头,两碗青菜煎蛋面。
刚好路池揉着眼睛下楼,气压有点低。
“输了?”盛书涣问。
“输了。”
盛书涣觉得好笑,但不应该笑,只能憋着,递给他一双筷子,“凑合吃吧,吃完去睡。”
接过筷子的时候路池看着眼前的面,“你煮的?”
“不是我煮的,是神奇的仙女教母用魔法变的。”
显然,路池是熬了个通宵反应有点迟缓,也忘记了十多分钟前盛书涣才说的那句“我去弄点早饭”。
路池想起来了,干脆顺着话问,“哦……那你的仙女裙呢?”
“你还吃不吃。”
“吃。”
十月的最后一天,二十个小时的时长底薪保住了。
盛书涣来接班的时候水友已经哀嚎一片,这是双人轮休熬死水友。Uneakable直播间,现已加入ICU豪华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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