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奶奶越说越气，一把将陆爱国推了出去，关上房门，嘴里骂道：“你给我滚出去，以后别说是我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妈，我说错了，我刚刚就是脑子不清楚，妈你别跟我计较了，你大孙子还等着你呢。”陆爱国拼命拍门。
    儿子是亲生的，陆奶奶气过之后又担忧起来，但也不想服软，只硬邦邦地说道：“去叫你芳姨过来，她是接生婆，你大嫂二嫂生孩子都是她接生的，都顺顺当当的，她要还不愿意就算了。”
    “诶，我去喊人，妈你出来看看卫红。”知道他妈是不可能送媳妇去医院了的，陆爱国没敢再耽搁，飞快跑去喊人。
    到底还没生，也不一定就是赔钱货，怀着一颗侥幸的心，陆奶奶站在儿子门口等着。
    看到接生婆阿芳过来了，立刻迎了上去，“哎哟，他芳姨，你可来了，快帮我看看她怎么样了？”
    陆奶奶拉着接生婆就进了屋，孙卫红是两年前到前进大队的知青，当然认识前进大队有名的接生婆芳姨，她立马大声拒绝：“我不要在她接生，我要去医院生，我要去医院生。”
    一想到接生婆那脏兮兮的双手，还有这昏暗肮脏的环境，她的心都是提起的，她绝不能在这里葬送了生命。
    “哼，你这话说的好，你想去就去啊，我没拦着你吧，你看你到了医院人收不收你，没钱还要充阔气，你要是真不愿意，那我就让她回去了，你自己生吧。”
    陆奶奶转身要走，嘴上接着说：“大不了一尸两命，我再花点钱给我儿子娶个媳妇，人家要的钱可比你少太多了，还能带到婆家来，又能干，老娘当初要知道你是这个德性，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当我儿媳妇。”
    陆奶奶是真后悔，当初不应该因为儿子喜欢就同意了，这个狐狸精就是那张脸会勾引男人，什么用也没有，心还不在陆家，孩子都有了也不顾，把钱全给她娘家，狠心肠啊。
    孙卫红听着陆奶奶的话，不由怕了起来，她当然不想死了，也知道再怎么闹这老太婆也不会拿钱送她去医院了，只好忍耐着，不说抗拒的话了。
    “阿芳你看看，还有多久？”孙卫红没作妖了，陆奶奶才转头轻声问生产情况。
    阿芳动手摸了摸孙卫红的肚子，又看了下面的情况，“还得等一段时间。”
    “那好，你先看着，我去烧热水。”
    因为是白天生产，陆家其他人都在上工，陆奶奶是被儿子叫回来的，陆爷爷今天刚好腿疼，这是当初逃难留下的病，每年都得发作几次，不能走动，躺在床上好很多，所以每次发作都得请假。
    第一胎生产要难一些，等孙卫红千辛万苦地生下孩子，已经傍晚了，是个女孩。
    给了三个鸡蛋作接生礼给接生婆，把人送走，陆奶奶拉着脸将孙女清洗干净，孩子交给她亲妈，直接走了。
    她并不打算照顾小儿媳。
    虽然老大老二不是她生的，但他们的媳妇是她和老头子一起选的，她是偏疼自己儿子，但对两个大的却也没有坏心思。
    要是他们过的不好，拖累的不是她儿子么，所以挑的两个儿媳都是能干的，又懂事孝顺，他们过好了，她和儿子也能享福。
    两个儿媳进门后确实是能干的，所以她对老大老二的媳妇是满意的，月子里伺候也是心甘情愿。
    但是这亲儿子的媳妇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眼睛还长到脑袋上去，就自求多福吧，有本事叫娘家妈过来照顾。
    陆奶奶是有些任性的，虽然很疼儿子，但是爱屋及乌是没有的，儿媳孙女都不讨她的喜欢。
    知道弟媳生了孩子，当天晚上，陆妈和大房约好，各送了五个鸡蛋便放开了，分了家，就是各过各的，兄弟之间也只是亲戚往来而已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两兄弟跟弟弟的关系都一般。
    在去镇上换了几次物品后，陆妈就没跟着去了，当时是没去过，两个人壮壮胆，现在不怕了，当然都是陆爸自己去的。
    慢慢的，他渐渐接触到了另一个市场，私底下人们称呼为黑市。
    换东西只是省钱，但是要是去黑市卖东西，那能赚不少钱，只是查得严，容易被抓。
    陆兴国是很心动的，因为黑市上面卖的各种东西价格是供销社的两三倍，听说还供不应求。
    只是一旦踏上那条路，就要天天担惊受怕，家里媳妇孩子也跟着担心，要是哪天运气不好被抓到，他们一家都完了。
    所以陆兴国思来想去，只能克制自己那蠢蠢欲动的心，老实地赚点小毛小利，日子能过就行。
    在努力学习的时候，陆柔嘉也不忘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高中复习资料，没几年，高考就要恢复了，那时候，这些资料肯定很受欢迎。
    可是怎么跟爸妈说收集高中的书籍是个问题，她总不能说自己觉得有用就收集吧，太敷衍了。
    好在还有几年时间，总会找到合适的理由让他们帮忙收集的。
    想到这，陆柔嘉便暂时不管这个，反正她之后是不跳级的，等到参加高考的时候是七九年，七八年恢复高考，她也许可以在学校得到复习资料。
    很多人第一年都考不上，第二年只要有条件，很多人还是会再考，所以复习资料也还是紧俏的。
    一九七三年，在陆柔嘉努力学习中过去了。
    第9章 离婚
    一九七四年开春，前进大队出了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马大壮的媳妇刘翠跟他离婚了，带着十五岁的女儿马秀秀另立门户了。
    离婚在这时是很稀少的，在前进大队这个成立这些年更是寥寥无几，是个爆炸性的新闻，让前进大队的人都不由关注起来，猜测离婚原因。
    这段时间，村头的妇人们交头接耳都在说这个，一位圆脸的中年妇人说出自己的看法，“八成是马大壮嫌他媳妇没生儿子，才离婚的。”
    对面黑脸妇人摇头反驳：“马大壮那么穷，就算跟他媳妇离婚了也找不到媳妇，还怎么生，应该不是吧。”
    “那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圆脸的中年妇女不服气。
    此时先前那位说出刘老师要卖工作的瘦弱大妈走了过来，“嘿，你们还是得靠我，我告诉你们啊，那马大壮离婚是他媳妇提出来的，马大壮还不乐意哩。”
    “啥？他媳妇疯了吧。”黑脸妇人震惊了，嘴张得老大，半天没合拢。
    “那可不，还要带着她那女儿走，也不想想两个女的怎么活，她娘家是后娘当家，又没亲兄弟，当初就是她后娘把她卖给马大壮的，现在哪里会管她。”瘦弱大妈道。
    “那马大壮怎么就同意离婚了呢？”圆脸妇人满脸不解。
    这个还没打听出来，瘦弱大妈只好用刚刚那个女人的猜测含糊道：“那谁知道，也许人家还有钱再讨媳妇呢？”
    此时的议论对象正在马家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去离婚时刘翠很激动，她甚至觉得积压多年的郁气一下子散发了，但是一回来，刘翠就怕了，以后两个女人要怎么过活，村里人那么多嘴，光是想想就觉得绝望，“秀秀，要不，咱还是别走了。”
    马秀秀人虽然小，但神情是大人的成熟范，“妈，你想我再被打死一次吗？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我肯定是活不过来了。”
    “不不不，秀秀，你爸也不是故意的。”刘翠开始为前夫找理由。
    “当然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都都差点把我打死，要是故意的，你现在都看不到我了。”马秀秀没好气地回道。
    刘翠欲言又止，想到之前女儿差点没了呼吸，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没再说什么了。
    便宜妈听她的，马秀秀才满意点头，她并不是原来的那个马秀秀了，原来的马秀秀在她爸喝醉酒打她妈时去护着，被她爸一把甩开，撞到了头，留了一地的血，呼吸没多久就停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现在的马秀秀了，马秀秀来自21世纪的夏国，26岁，是个普通的打工妹，平时特别爱看穿越小说，经常在周六日熬夜追书，在躺床上连续一天一夜没睡觉看小说时，翻个身就感觉眼前一黑，到了这里。
    难得一遇的穿越啊，不出意料的话，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按照套路，她要斗极品，斗恶势力，撕女配，标配痴情男二，然后嫁给高富帅男主走上人生的巅峰。
    首先，她要做的就是要摆脱这个酒鬼便宜爹，这是她往前走的第一个阻碍，所以她在了解情况之后就鼓动便宜妈离婚。
    要不是看这个身体的亲妈对她还算疼爱，她也是要摆脱的。
    这次马大壮能同意离婚，是因为马秀秀指着自己头上的伤口威胁说要是不跟她妈离婚的话就要去公安局报警抓他，虽然打的是亲女儿，但是打成重伤也是要坐牢的。
    欺软怕硬的马大壮被吓住了，很快同意离婚，反正刘翠生不出儿子，他早就不想要了，马秀秀一个赔钱货，他也不稀罕，所以马秀秀说的户口随刘翠迁出他也同意。
    但是马家穷得叮当响，离婚，没什么可分的，一点粮食外加一点点破旧的生活用品而已，还是马秀秀强逼下分到的。
    在村里热情的议论中，刘翠带着马秀秀重新安家。
    陆柔嘉很快听说了这件事，离婚，在前进大队最近这十几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很有点离经叛道的意思了，有预感，她们母女的生活不会平静了，即使是二十一世纪，女人离婚都会有部分人揪着不放，何况是这个时代。
    想到这，陆柔嘉不仅庆幸这一世出生在陆家，即使她总是心里念叨爷爷奶奶重男轻女，但他们平常对她也是挺好的，她爸妈更是十分疼爱她，为了送孩子读书，想尽办法赚钱，因此，她更应该好好学习。
    三年级的知识对于陆柔嘉来说当然不难，但是她不打算再跳级了，跳级频繁太出格了，她本身不是什么天才，要是被误认为是天才就糟糕了。
    就这样按部就班就好了，学习方面没难度，陆柔嘉当然就有精力照顾家人了，每天老师布置的作业陆柔嘉都会在学校做完，然后准备晚饭，再辅导弟弟做作业。
    早餐是陆妈做的，每天的午餐和晚餐就是陆柔嘉和大弟弟陆有林共同完成的。
    周六周日放假，陆柔嘉带着弟弟也下地干活，领工分。
    大队的人渐渐都知道了陆兴国家的大女儿和二儿子懂事能干，不仅学习成绩好，还知道心疼爸妈，干活也利索，一时间，当爸妈的要教育孩子的时候就拿两人做例子。
    虽然不重视读书，但是他们对于成绩好还懂事的孩子还是十分推崇的。
    当陆柔嘉得知自己和弟弟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的时候莫名地高兴，谁都希望自己能得到众人的认可欣赏。
    哥哥姐姐得到大人的认可，对作为弟弟的陆有河也有益，具体体现为最近小伙伴对他热情了不少。
    六岁的陆有河有懂事的哥哥姐姐撑着，性格很天真烂漫，每天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玩，是陆家最轻松的人了。
    开始，陆爸陆妈对于两个儿女懂事地过来帮忙是很欣慰的，可是过了几个星期，陆妈发现女儿的小脸蛋没有以前白了，手脚都晒黑了。
    还有二儿子，因为辛苦干活，整个人都没活力了，话都少了，以前很活泼的。
    跟陆爸一说，两个家长开始心疼起来。
    这周五晚，陆爸陆妈就跟姐弟两说了，让他们不要去上工了，在家里忙就行了。
    陆柔嘉当然不愿意，光靠两个大人的工分来养活他们自己和三个半大的孩子，是很难的，何况还要交两个人的学费，买文具。
    明年小弟又要上学了，支出更加多，而劳动力就两个，大队并不是每年都有钱发的，要是万一收成不好，分的少，他们怎么能支撑下去？
    陆柔嘉没有说出来，但那担忧的眼神，了解女儿的陆爸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爸爸当然办法的，你和弟弟还是孩子，就应该做孩子该做的事，不要操心这些，爸妈都是能干的，要是实在不行，你爸我就去跟你爷爷借钱，他有钱。”
    他老子他还不知道吗，老守财奴了，手里肯定有钱的。
    陆柔嘉哭笑不得，她爸这想占爷爷便宜的性子还是没变啊。
    在爸妈的劝说下，陆柔嘉没有再坚持，顺势应下：“那好，那以后我和三宝就在家负责做饭洗碗洗衣服，你们就放心去上工。”
    陆有林跟着同意，他向来都很听姐姐的话。
    “好，你跟有林一起干，没事做了就玩，不要太累着了，别担心，爸妈能养得起你们的。”陆妈在一旁安慰，心里也再后悔，不该把家里的情况跟孩子们说的，导致两个懂事的孩子跟着发愁。
    之后陆柔嘉和弟弟就一直在家忙活，扫地擦桌、煮饭洗碗、洗衣、喂鸡等等，姐弟俩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还给院子里的地除了草，又在爸妈的指导下种下了蔬菜。
    三月初，大队长召集各家代表到村委开会。
    一群人站在村委会特定的开会地点，一头雾水，不知道要开什么会，批斗会？没听说有什么批斗啊。
    等人都到齐了，前进大队大队长走到大家前面发言：“大家都安静，安静，不要再说话了啊，听我说。”
    大队长还是有威信的，他一开口，前进大队的人都安静下来。
    “我这次开会呢，主要就是一个事情，就是我们停了两年的任务猪，不能再停了，今年要养任务猪了啊。”这话一出，底下就不安静了。
    “养任务猪？什么意思？还要养猪，咱几年前那次亏得还不够吗？还要养。”
    “就是，养了我大半年，天天下工还要去割猪草喂，辛辛苦苦那么久，结果一得病，全没了，抓猪仔的钱都亏了。”说话的人气愤极了。
    越来越多的人在说话，大队长拿着喇叭大声喊道：“安静！”